伊人睽睽 作品

第 71 章





綠露屏住呼吸,怕自己被發現。她家那個柔弱至極的娘子姜蕪,可護不住她。




而在這時,腳步聲奔進,少女嬌斥聲傳來:“住手!”




綠露看到,朝甬道上跑來的人,是長樂公主暮靈竹。那跪在地上被拔指甲的侍女扭頭看到公主,淚水婆娑:“殿下,我不是故意的……”




暮靈竹心如刀絞,擋在侍女面前:“她弄壞了你們什麼,我來賠。”




徐風拂過樹梢,葉落縫隙間,日光斑點如水藻般流淌,安靜到極致。內宦似笑非笑,侍衛們低頭不語,空氣中只聽到侍女斷續的啜泣聲。




暮靈竹感覺到不妥,睫毛顫抖。傾而,她聽到一道男聲如金玉崩石:“弄壞了孤賞賜的錦衣,你也賠得起嗎?那是孔雀羽所織……你這輩子,見過孔雀羽嗎?”




暮靈竹抬頭,看到暮遜從樹蔭後步出。




躲在角落裡的綠露,緊張地捂住自己的口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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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靈竹半晌小聲:“哥哥,我的侍女不懂事,得罪你,你放過她吧。”




暮遜微笑:“跪下。”




暮靈竹膝蓋一軟,當即想跪。可她想起自己是公主,哪有公主下跪的道理?她硬生生忍住自己的不安,仰臉看著暮遜。()




暮遜一步步走來,笑意加深:阿竹,你從面黃肌瘦的小丫頭,長成公主了。你便忘了你當初是什麼樣子,現在又因什麼而獲得福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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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遜袍袖掠過跪在地的侍女那鮮血淋淋的手指。上等衣料摩擦過,十指連心,侍女抖得更厲害。暮遜一腳踩上去,侍女慘叫。




暮靈竹跟著慘聲:“哥哥,我受父皇的恩惠!”




暮遜扭頭看她,面上含笑目生陰鷙:“你也敢拿父皇壓我?你以為父皇當真疼愛你?我今日殺了你,明日重新為他找一個乖巧的、比你更聽話的女兒,你以為他真的在乎?”




暮靈竹身子僵住,她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暮遜。從來對她和善疼愛的兄長,竟這樣可怕。




暮遜腳踩著侍女,伸指扣住暮靈竹的下巴。




堂堂公主,在此沒任何反擊之力。這裡所有人都是暮遜的人,沒有人會得罪太子。暮遜捏暮靈竹的下巴,捏得她肌膚生痛眼睛含淚,而她更加畏懼暮遜那陰森的眼神。為什麼這樣的眼睛,還在笑?




暮遜輕聲:“你以為你是誰?你敢跟我作對!”




暮靈竹結巴:“我、我沒有和哥哥作對……”




暮遜:“你捐物賑災,專挑今日,是看我過生辰不順眼,想給我不痛快?我知道了,你報復我先前在你生辰宴上搞的那一出?當日你不痛快,今日你就要我不痛快?”




暮靈竹連連搖頭,眼中噙淚。




暮遜誘她:“誰教你這樣做的?是姜循嗎?她讓你跟我作對,她是不是給了你什麼好處?”




暮靈竹顫聲:“我今日沒和姜姐姐說話……”




暮遜怒道:“那你們昔日說過什麼,她教過你什麼?阿竹,她是個瘋女人,你別聽瘋子的話。孤喜歡乖巧的妹妹,你若不聽話,孤便不能讓你去繼續侍奉父皇了。




“禁苑有湖,湖通汴河。若是當中有人不小心落水,父皇遠在千里,能救你嗎?或是你日後想告狀……你覺得,你和我之間,父皇會選誰?”




暮靈竹被如此恐嚇。




暮遜鬆手,她便跌坐在地,雙腿發軟,無法撐住自己的尊嚴。暮靈竹惶恐地抬頭,雙手捂嘴忍淚,驚恐地看著這個惡鬼一樣的太子。




她全身發抖發寒,動彈不得。她好像重新回到冷宮,回到那種朝不保夕、性命被捏在他人手中的日子。




她分明只是想做善事,她分明沒什麼惡意……哥哥為什麼這樣怒?賑災難道不是好事嗎?




淚水順著暮靈竹的眼睛滴落,暮遜垂眼俯視:“你想為你的侍女求饒,不如你來代她?你讓孤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阿竹,你若當真心善,別無他意,孤會饒過你們。”




暮靈竹跪坐在地,聞言迷茫看來。




侍女先反應過來:“公主,不要!”




侍衛們扣住暮靈竹的肩膀,伸手便去拔暮靈竹的




()指甲。指尖劇痛傳遍全身,暮靈竹一個激靈,慘叫出聲,忽而一道男聲笑吟吟,帶著困惑朝這邊挪來:“哎呀,真是好不清靜,這是在玩什麼有趣的事呢?”()




癱坐在地、冷汗淋淋的暮靈竹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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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模糊的沾著淚水的眼眸中,映出一個青衫寬袖、修長挺拔的郎君模樣。她未看清那人,扣押她的侍衛卻鬆了手。




暮靈竹聽到暮遜陰鬱帶笑的聲音:“怎麼了,葉郎君?你也來多管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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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白無奈。




他不想攤這渾水。




他站在樹後,撕著一瓣花:救,不救,救,不救……整朵花被他撕了乾淨,最終只剩下一瓣花,代表:不救。




葉白低頭看著自己指尖捏著的花,耳邊聽到不遠處小公主結巴的哭腔、侍女壓抑的痛呼。他當真想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可他閉眼靠樹,腦中倏地浮現起江鷺的身影。




那日雨大霧迷,江鷺明知等著的會是什麼,卻依然出了城。




葉白攏著袖,疲憊倦怠:復仇一路,將踏過種種星火與血腥。倘若沿途風光盡被忽視,他走到路的盡頭,想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是他和敵人一樣的面孔嗎?




玉石俱焚之下,燒的是一樣扭曲醜惡的魂魄。沿途錯過的冤魂白骨,要陪他一同湮滅碾碎嗎?




暮靈竹的慘叫聲剛起一聲,葉白便嘆口氣,從樹後繞出,走向暮遜。




他神色平平,笑意如常,暮遜在他面前,抑住了自己的憤怒,詢問他想如何。




葉白拱手:“臣追隨殿下,從不置喙殿下。”




此話一出,暮遜色緩,暮靈竹眼眶中淚水落腮。




葉白附在暮遜耳邊,低聲笑:“臣是殿下的人,自然不會多嘴。只是這小小密林,藏了太多不該有的人。殿下要小心些啊。”




暮遜一怔,葉白手指一方向。




那方向灌木連樹,本是尋常。只是其中一叢微微發抖,侍衛們原本沒注意到,此時葉白一說,他們才聽出多餘的呼吸聲。




侍衛們驚訝看葉白:葉郎君不會武,怎麼比他們知道的要早?




葉白無辜眨眼:“臣剛巧路過。”




暮遜當然不信葉白剛好路過,但葉白此舉幫了他一把。若是明日御史臺那裡傳來不利於暮遜的聲音,暮遜當真頭痛。暮遜朝葉白一笑,低頭看向自己那妹妹。




暮遜收斂脾氣,彎腰要扶起暮靈竹。暮靈竹一個戰慄,躲開他的手。




暮遜靜一下,淡聲:“阿竹,兄妹之間,沒什麼過不去的坎。你聽信他人的話,和孤之間生了誤會,想通便好。孤有事要忙,就讓葉白送你回宮吧。父皇那裡,你知道該怎麼說吧?”




暮靈竹胡亂點頭。




她捂住自己的手指。指甲沒有被拔,她卻已經感受到那痛。她一直顫抖,不知暮遜何時離開的。青白色的袍袖落到她的余光中,葉白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葉白柔聲:“他走了,你莫怕。”




()暮靈竹仰頭,粉腮遍是淚漬,又被胭脂浸暈,紅一道白一道。葉白錯目,避開她的狼狽。




逆光讓他面容模糊,和那日一樣。




暮靈竹喃聲:“第三次了……”




葉白一怔。




他何其敏銳,當即諸事聯絡,卻只奇怪:“臣只幫過殿下兩次吧?”




暮靈竹低著頭,不多置一詞。她發著抖伸出手,由葉白將她從地上扯起。她又去扶她的侍女,主僕二人擁抱相泣,葉白站在一旁靜看,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