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94 章

 姜明潮在禮官司儀的指示下,牽著姜循出閣。

 鞭炮聲與禮樂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而父女二人一徑行至府門門閥與照壁間,都不曾見到有何異常。

 姜明潮有些訝然,側頭望向姜循,低聲說著只有二人才能聽懂的話:“稀奇。你在今日沒有做出安排?”

 姜明潮抬目,朝四方屋簷望:“江鷺竟不來劫婚?”

 姜循與他相搭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一片喧譁中,姜循側頭望向姜明潮。她盯著姜明潮那雙沒太多情緒的眼睛,半晌輕笑:“……看來爹知道了很多事。”

 姜明潮淡然:“我知道的事,遠比你以為的多。你的小兒手段,在我眼中皆如嬉戲。若我不給你機會,你又豈有走到今日的可能?”

 姜循微笑。

 她眼中的笑一點點放大,泛著淚光,含著霧氣。

 落在觀禮眾人眼中,執著父親手走向府門的姜家二娘子,與其父是如此的其樂融融,又戀戀不捨。

 姜循握著姜明潮的手倏地一緊。

 姜明潮感覺到一

 陣極輕微的刺意。

 他低頭,看到姜循藉著她那繡紋繁複、一重紗又一重帛的袖口,將一根刺刺入了他腕間。

 姜循柔聲:“爹,你教過我的,所有陰謀陽謀都無妨,所有周密計劃都無用。事到臨頭,斷沒有萬事按照人的計劃走的道理。關鍵時刻,往往是氣盛者贏,往往是勇者贏。

 “計劃越周密,越容易出錯。涉入計劃的因素越多,每一環節上的問題便越多。所以我沒有什麼嚴密計劃,我的計劃一直只有我自己。”

 姜循變得冰冷尖銳,她眼睛在笑,實則面上沒有一點笑意:“即使是小兒手段,只要有用就好。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今日爹且看看,我到底要用我的小兒手段,將你逼到哪一步——”

 “啪——”

 鞭炮爆炸聲震耳欲聾,飛起的綢緞彩屑飛上姜循的衣襬。

 而那繡著鳳凰棲梧的婚


服繁重無比,沒有被風與鞭炮掀起一點衣弧。父女二人立在府門前用他人聽不到的音量針鋒相對間,姜循聽到司儀再唱:“新娘出閣,厭翟車至——”

 長長的巷側圍滿了觀禮百姓,然而厭翟車沒有到。

 太子暮遜本應帶著滷部儀仗,承団蓋厭翟車,來迎太子妃入皇城,入東宮。而今吉時已到,太子的儀仗卻沒到。

 觀禮的朝臣和貴族男女們各自驚訝,竊竊私語。立在府門前的姜明潮和姜循卻面不改色,司儀剛露出為難之態,便見街巷盡頭有人騎馬疾奔而來。

 那騎士氣喘吁吁跳下馬,看衣著打扮,乃是姜家衛士的模樣。

 氣勢急匆匆湊到姜太傅耳邊,說的話讓姜循也足以聽到:“郎主,歹勢不妥!太子、太子借儀仗禮,反了——”

 姜明潮面不改色。

 姜循亦似笑非笑。

 二人對視一瞬,姜循手從姜明潮手臂上抽走,慢悠悠反身回府,淡道:“看來這吉時得錯過,等下一個吉時了。沒關係,我等得起。爹陪我一同等吧。”

 --

 此時此刻,儀衛的人馬出了皇城,至內城門前。城前衛士早已得報太子大婚的儀仗隊會通過此門,早早大門洞開。然那儀仗隊到城門前,忽齊齊下馬。

 城門守衛疑惑去問,為首者剛到近前,便見儀衛中首領翻身下馬,其後人馬盡數而下。

 儀衛首領抬頭,城門守衛當即訝然認出:“嚴指揮使……”

 禁衛三軍中的馬軍,什麼時候來給太子做儀衛了?但是守衛的質疑沒有說完,嚴北明上前三步,拔劍出鞘,一捅之下,那守衛當即斃命。

 他身後的人有樣學樣,紛紛出了兵刃。

 只幾息時間,城門下守衛盡死。這些剛殺出血興的衛士們齊齊看向嚴北明,而嚴北明也未曾讓他們失望。

 嚴北明高聲:“官家為奸臣所蠱,所任非明,皇城下守衛殘害殿下,欲毀殿下婚宴,謀害殿下。殿下無奈自保,我等願追隨殿下,為殿下盡忠,還朝政清明——”

 衛士們齊齊出刀出

 劍。

 三大禁軍之一的氣勢不可與之敵,趕來的問話的衛士後怕躲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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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這才發現,婚嫁的儀仗隊中,暮遜根本沒有出現。此為預謀,而非臨時起意。

 衛士們轉身就跑,那些禁衛軍上前便出


兵刃,聲震寰宇:“盡忠殿下,還朝政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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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中的大慶殿,今日本用來為太子主持婚宴。

 為了今日,皇帝少有地走出福寧殿,和諸臣一道聚在大慶殿中,望眼欲穿等待儀仗隊歸來。

 隨著良時拖延,老皇帝面色不虞,殿中氣氛變得壓抑,眾臣開始生出不安。而殿門忽然開啟,有衛士滿臉血地爬起來,跪在地上痛哭:“官家,不好了,太子反了——”

 朝中譁然。

 高臺上的老皇帝身形一晃,面色鐵青。群臣中的葉白悄然掀眸,在一片混亂中,捕捉到老皇帝眉目間的陰翳。

 衛士:“侍衛馬軍臨陣反水,充作滷部儀仗,跟著太子反了。他們朝宮中殺來了……”

 老皇帝:“逆子!”

 老皇帝眸色陰沉,卻不見多慌,顯然太子異心並未出乎他所料,他只是為此憤怒而失望。老皇帝只是身體極差,被此消息一刺激,整個人趔趄朝後倒,梁祿忙大呼小叫地上前攙扶:“官家,官家!”

 眾臣也全都圍上:“官家,官家!”

 老皇帝眼前發黑,扶著梁祿的手乾枯顫抖。他心中有預感,可他身體疲憊,只強聲:“召殿前司指揮使陳越——”

 “召侍衛步軍指揮使張寂——”

 葉白在旁清幽問:“官家,要召提舉皇城司嗎?”

 老皇帝身體極差,理智還在,堅持道:“儘量壓下兵禍,不要把禍事放大——”

 可是,野火一旦燒起來,老皇帝一旦沒有在最開始時阻止,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便不會讓這場火停下。

 --

 大慶殿中的皇帝和朝臣著急等候消息,相繼等到的都是噩耗:

 殿前司指揮使陳越,跟著侍衛馬軍嚴北明所領軍馬一同反了。而侍衛步軍看似沒反,但是他們的指揮使張寂今日不在官署不在府邸,聽聞天未亮便急匆匆出了城……

 內宦瑟瑟:“張指揮使不在……官家,各位大人,還敢召侍衛步軍嗎?”

 大魏朝的軍隊權能,分得極嚴又散。禁軍直屬皇帝,不受二府所制,如此下來,禁軍中的指揮使,當是上至皇帝下至禁軍,最為信賴的人物。

 禁軍指揮使是何其重要的職位,臨敵之時,三大禁衛反了兩家,唯一的一家,也不足以讓朝臣們信任。

 老皇帝冷笑連連,心想暮遜以為這樣,便能動搖朝堂根基嗎?

 老皇帝咬牙:“樞密院中可有能臣,調得動兵?”


 今日有資格站在大慶殿中觀禮的大臣,自然不是出自中書省,便是出自樞密院。樞密院中的臣屬不在少數,但是……大魏朝此朝,樞密院只有調兵之權,無御兵之能。

 文臣當值

 樞密院,平時不將禁衛武臣看在眼中??『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而今用兵之際,一群文臣雖自詡其才,卻無人敢保證自己調用得動禁軍。調兵和御兵,絕非同一才能。

 朝中無人應答,而不斷有衛士來報外面戰情緊急。老皇帝跌坐龍椅,側頭吐一口黑血,手腳發麻。

 梁祿大驚小呼奔上前,老皇帝感覺到自己身體的艱難,終是趁著神智尚且清明,勉強咬牙道:“召江鷺來——”

 皇城司不也直屬於他,不也掌著兵馬嗎?

 老皇帝尚不能完全信賴江鷺,可是老皇帝記得在自己的挑撥之下,江鷺和暮遜不和已久。三大禁軍不能信任之下,江鷺倒是一把好刀。

 老皇帝在被攙扶去福寧殿歇養時,模糊中聽到樞密院中有老臣惶然報:“官家,樞密院中有人也許可以御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