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102 章


心,要江鷺死在其中了。 不對,伯玉一個外族人,悄然到大魏…… 姜循睫毛輕顫,忽而想到了當年涼城夜火的那場陰謀。 她正沉吟著,江飛瑛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急急從座下的暗格中翻出一本帛卷,快速翻看。江飛瑛頗為急促 ,讓姜循一道看: “身高八尺,手臂近膝。下腮多胡,毛髮旺盛,眉心有痣……那個胡人!” 姜循抬眸:“這是誰?” 江飛瑛握緊卷軸,冷然:“你不是一直不知道你到建康府為何整整三日,我才來見你嗎?因為我當時悄悄離開建康府了。夜白逼出來的詔書傳遍天下,我自然看到了,我當時想查伯玉……只是我不能離開建康太久,怕被朝堂發覺,才沒有見到伯玉。” 姜循盯著江飛瑛在卷軸上查到的這些信息,再聯繫到段楓的消息,她輕聲:“……那人是伯玉。” 姜循:“他一直在看我。” ……若那人是伯玉,那人一直盯著她,便不尋常了。 很大的可能是——伯玉認識姜循。 為什麼會認識? 江飛瑛拳頭握得發抖:“我要殺伯玉。” 姜循:“讓我想想辦法。” -- 此時的東京皇宮中,暮靈竹正艱難地翻看那些奏摺。 看奏摺對她來說都有些難……朝中大臣們各個博學多才,最沒文墨的,都比她這樣識字沒幾天的人強。許多摺子的典故,他人說起來輕描淡寫,暮靈竹卻需要翻很多書才能看懂。 但她必須看。 她做攝政公主的時間實在太短,而周圍沒有人特意停下等她。此時暮靈竹坐在御書房中,一旁的葉白坐在另一桌,他紅批的速度,比她看摺子還要快。 暮靈竹好生羨慕。 而就在這時,宮人自外通報一聲後,暮靈竹看到姜明潮沉著臉殺來。 暮靈竹本能想站起來向老師請安,卻又想起自己如今身份,硬是壓了下去自己面對太傅的敬畏。 而姜明潮也不是來找暮靈竹的,他殺氣騰騰奔向的人,是那怡然自得的葉白:“葉宰相,你連夜發十道金牌給南康王府,要三萬軍馬拔營,去討伐涼城?” 葉白笑著應了。 姜明潮厲聲:“如何不和群臣商議,不和我商議?” 葉白:“戰事緊張嘛。江鷺又打了勝仗,民間聲音太亂了。這幾個月,很多地方賊禍盜行,就是被這事引的。我看西北兵力不行,乾脆讓南康王出手。 “他不是和他兒子劃清界限了嗎?那就去征討,給天下人看看。” 姜明潮:“你在逼反南康王!” 葉白:“這是他們效忠的大好機會。” 姜明潮:“南康王不能參與亂局,你這是讓天下人猜忌,讓天下人惶恐……你到底是要南康王動手殺他兒子,還是要他兒子來殺他?你這是把機會送給敵人……葉宰相,你把局面攪渾,到底是何居心?” 暮靈竹起身小聲:


“太傅,葉郎君也許沒想那麼多……” 姜明潮猛地看向暮靈竹。 他情緒激盪,血液上頭,這一下子眼前金星亂撞,有一瞬間看不清前方人。他半隻手臂發麻,舌尖腥甜上湧……而他知道這是姜循下給他的慢性毒。 他如何折磨過她,他的女兒就如何折磨他。 他若不解決這些事,他還有多長時間?而姜循對他做的事,不正是葉白如今對大魏做的事嗎—— 姜明潮:“殿下,你看清楚你眼前這個葉白。我為平定戰亂嘔心瀝血,但是他在不遺餘力地讓局面更亂。我求大魏安康,他求顛覆大魏……你還看不出來嗎?” 暮靈竹握著奏摺的手發抖。 她是真的看不太出來。她沒有時間看,沒有時間學習政務,她被推著走,每天看摺子就已經耗盡心力,而姜太傅的話點出她心中的惶恐。 姜明潮不和小公主說了,他轉頭俯下身,看不清視線的渾濁眼睛盯緊葉白:“你到底是什麼人?我總會抓到你的把柄……葉清之,我不會讓你霍亂我大魏的。” 葉白眼中笑意無辜,卻清泠泠的。那種神色,讓暮靈竹想到葉白逼死自己父皇那一幕。 葉白輕笑:“你去抓啊。” 而姜明潮警告過葉白,在葉白告退後,他才朝暮靈竹說:“殿下幫我寫一道手書,讓人殺了張寂。” 暮靈竹:“什麼?!太傅,這……”

 姜明潮打斷:“寫。” 姜明潮眼睛中的紅血絲,讓暮靈竹發顫:“殿下,我在救大魏……絕不能讓他們聯手!” -- 甘州之地,新來的姜姓小娘子租了一院子住下,說來此地找藥治病。 她每日在不同的藥鋪間抓藥問診,體虛之症,看得大夫們各個搖頭,唏噓她紅顏薄命之相。而在這期間,姜姓小娘子結識了一位賣藥的胡商。 那胡商眉間有痣,絡腮鬍子,幾次幫姜娘子拿藥。姜娘子卻對他愛答不理,而胡商著人打探之後,把絡腮鬍子一刮,露出了自己幾分英俊的面貌。 這姜小娘子便對他熱情了很多。 胡商心中嗤笑:中原美人果然愛俏。 愛俏愛錢又惜命,這小娘子想來好拿捏得很。 胡商本有其他事情,卻被姜小娘子迷得走不動路,在甘州逗留了快十日。而姜小娘子終於態度放軟,邀他私會,胡商欣然應約。 胡商心想:魚兒上鉤了。 姜循心想:魚兒上鉤了。 江飛瑛眼看姜循吊著那化身為胡商的伯玉,半真半假,竟真的讓胡商動了幾分意,把伯玉留了下來。江飛瑛歎為觀止,又心中不自然。 但是她的大批軍隊不在,手下人手不夠,想和姜循聯手殺伯玉,必然要請君入甕。 而且,按照姜循的判斷,她們一定要把伯玉留在甘州,不能讓伯玉繼續他原來的行程。能絆住幾日便夠了——姜循一邊寫信邀那伯玉和她


私會,一邊終於捨得喚出簡簡,要簡簡跑一趟涼城。 涼城此局甚危。 西北諸軍已經在匯合了,而江飛瑛的軍隊暫時到不了。伯玉身入大魏,很可能是打算和西北諸軍聯手,一同殺江鷺。只因此地甘州地位特殊—— 昔日的孔家便拔營在此。 姜循很難不懷疑,孔家敗後,甘州新的軍官和孔家有些聯繫,會和伯玉聯手。 諸軍成功匯合,涼城可保,江鷺孤掌難鳴。 他此時被困涼城,贏來死局。這是他本要的結局,是他很難破解的局面。姜循唯有想法子讓他自願脫困,讓他主動走出涼城。 簡簡問:“那我說什麼?我要他出城,別管涼城的戰爭了,來殺伯玉嗎?” 江飛瑛提醒道:“那人不一定是伯玉。我們誰都沒見過真正的伯玉。” 姜循:“即使不是伯玉,也是伯玉身邊重要的人手。你去請阿鷺,就告訴阿鷺……” 姜循坐在閽室間,緩緩抬頭:“你告訴他,我來了。” -- 正如所有人知道的那樣,涼城此時局勢被逼入最差的階段。 朝廷金牌之下,西北軍隊無法再裝聾作啞,只能出兵。四方兵馬聯手,共伐涼城。與此同時,阿魯國的軍隊在北地隨時南下,趁火打劫。 若阿魯國軍隊和西北軍隊一同攻城,涼城或許會被大魏保下,江鷺卻沒有生路。 江鷺堅持到現在,已沒有辦法了。 他不可能應對所有人的攻打,而他身死之後,涼城回到大魏,新的局面便有利涼城了。朝廷不會清算涼城,阿魯國無法再奪涼城……他已功德圓滿。 軍帳之中,江鷺獨坐火前,靜坐了一個時辰。 不斷的糟糕消息傳過來,將士們悲憤萬分,江鷺自知迴天無力,反而平靜。 他坐在帳中,看的是幾樣物件:一枚女式簪子,一女式兜袋,幾封書信。 他無力地笑一笑。 他和姜循相識那麼久,真正相處的時間卻不多。局勢總是逼著他們往前走,時至今日,他在涼城苦熬,熬不下去的時候,翻看舊物,發現其實沒有幾樣舊物。 她總是油嘴滑舌。 嘴上說得真好聽,實際上什麼也不留給他。 江鷺靠著帳壁,回憶著二人的點滴相處,心中難免茫然地想:循循,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呢? 你是因為沒有別的合作者可以選,我正好是最好的選擇呢,還是真的喜歡我呢? 若是不喜歡,她便不會和自己一次次私會吧。可若是喜歡,她當時赴死之時,並未考慮他啊……總是他在籌謀,他在苦思冥想,他在想法子。 他十分不確認她的心,他不明白一個狠心的人怎樣才算是喜愛。 他只是一直往前走,一直要她好。何況他起初陷在東京,如今陷在涼城,他一直沒有太多時間想自己和姜循的關係。而今他有時間了—— 他實在沒法子了。 他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