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七罪一身
只有這一刻,他才感覺自己還活著,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精神世界。
抽了一炮,沈元倍感舒適,擼起袖子,也和家中的親屬打起了羽毛球。
“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徹,一位長相不算出眾,但很有氣質的姑娘,歡喜雀躍的出現在了小院門口,擺手喊道:“元哥!”
“刷!”
沈元一回頭,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
來的這個姑娘,正是郭禮濤的女兒——郭穎,也是即將要與沈元結婚的準新娘。
對於郭穎,沈元是打心眼裡的厭惡,這主要來源於兩方面的原因。
其一,這姑娘跟他爸一樣都非常勢利,從小就飛揚跋扈,嫉妒心賊強,平時跟她在一塊玩的女孩,不能比她打扮的漂亮,也不能比她聰明,只能像傭人一樣供著她,稍有讓她不順心的,那就要面臨一場群體暴力或戲弄。
她的這種醜態,雖然從來沒有在沈元面前表現過,但同齡人中,卻無人不知。
其二,沈元對這個聯姻非常抗拒,可他習慣性懦弱,習慣性的逃避現實,根本不敢與父親相爭,所以只能把心中的不滿,壓在同為主角的郭穎身上。
“哎呦,郭小姐來了。”
“好久不見啊,又漂亮了!”
“……!”
家中的青年男女,都紛紛衝她打著招呼。
只有沈元冷漠的看了她一眼,皺眉道:“你們打不打?”
“打打,來,繼續!”一名陪著沈元打的姑娘,擺手道:“發球吧。”
郭穎見他沒理自己,便獨自進入院中,主動走過去,笑眯眯的問道:“元哥,你還對羽毛球感興趣啊?嘿嘿,我也會打,要不我陪你吧。”
沈元一拍子就將羽毛球打飛,扭頭道:“好啊,去,撿個球吧。”
郭穎怔了一下,立馬乖巧的點頭,笑著應道:“好哇!”
說完,她小燕一般的跑到場外,彎腰撿起了羽毛球,返回時,衝著陪沈元打的那個姑娘說道:“你歇一下,我陪元哥打一會。”
“哦!”女孩看著她的眼神,遞出球拍,轉身離去。
“元哥,今天我爸和沈大爺去鎮裡了,聽說要為我們挑選……!”郭穎拿著球拍,小嘴滔滔不絕的說著。
“打球,就打球,說那麼多幹嘛?”沈元皺著眉頭:“快點發。”
“哦!”
郭穎抬臂揮拍,嘭的一聲將球打了過去。
沈元一個反抽,直接將球打飛了十幾米遠,飄飛著落在了牆外。
“去撿球。”沈元走到小桌旁邊,提起茶壺,含著壺嘴大喝了一口。
郭穎沒有猶豫,立馬跑向院外撿球。
其它人表情古怪,但誰都沒敢說話。
過了一小會,二人打了第三拍,還是郭穎發球,還是沈元一個反抽將球打到了牆外……
這一下,傻子都明白了過來,沈元這是在有意戲弄人,故意將球打到犄角旮旯,在讓郭穎去撿。
眾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表情尷尬的站在遠處,竊竊私語。
大家本以為郭穎會犯大小姐脾氣,但卻沒想到,她不但沒有惱怒,反而笑嘻嘻的說道:“元哥的球技很差啊,沒事,我多陪你打打就好了。”
說完,她有屁顛屁顛的衝出院外,把球撿了回來。
下午,烈陽當空,氣候悶熱。
郭穎就這樣不厭其煩的一遍一遍撿著球,弄的全身都是汗水,髮絲粘在臉上,看著有些狼狽。
不遠處,一名看熱鬧的小夥,低聲說道:“瑪德,這郭穎果然是個狠人。打一個球,還要跑一趟院外,她是來這練田徑來了?唉,我這好脾氣都忍不了了。”
“不撿怎麼辦?沈家少奶奶不當了?十輩子花不完的錢不要了?”
“就是不要了,又能怎麼樣呢?”
“呵呵,你不是郭穎啊,你也沒有這個選擇,所以你說的輕巧。”小夥回。
“嘭!”
就在這時,沈元也不知道時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一拍下去,直接將羽毛球打到了雜物間後的旱廁內。
郭穎站在烈日下,擦著汗水,突然笑道:“元哥,累了吧?來,我們歇一會吧,喝點茶!”
沈元站在不遠處,笑著回道:“去撿球,在打一會!”
郭穎臉上泛著僵硬的笑容,狠狠地攥了攥球拍,柔聲回道:“我有點累了……!”
“我讓你去撿球。”
這一刻,沈元用俯視的目光瞧著她,態度傲慢十足的指了指旱廁:“就在那裡邊呢,去撿!”
這一句話,小院內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郭穎感覺周遭有無數戲弄,嘲諷的目光,在看向自己,她潔白的額頭蕩起青筋,言語有些委屈道:“元哥,你要打……我們換個球吧。”
“你去不去?”
“……我不!”郭穎的雙眸中含著淚水,倔強的回了一句。
沈元聽到這話,邁步走到郭穎身前,指著她的鼻子,一字一頓的喝問道:“老子讓你來了嘛?老子說要跟你打球了嘛?你自己非得往上湊,你不是賤嘛?!”
“沈元!!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郭穎攥著拳頭,直接氣哭了:“我怎麼得罪你了?”
“不願意啊?不願意就跟你爸說啊,取消婚約啊。”沈元傲慢無比的瞧著她:“你有得選啊,你可以不入沈家門啊!對嘛?”
“……你……你!”
郭穎氣到這個份上,也依舊沒有說出很決絕的話,只負氣的摔掉球拍,一邊哭著,一邊跑著離去。
她一走,周邊的青年都圍了過來,有人勸說道:“元哥,郭穎畢竟也是七家鎮有名有姓的大小姐,你這麼搞,她下不來臺啊。”
“啪!”
沈元同樣心情很差的扔掉了球拍,淡淡的回道:“這都是報應,你們看到的也都是表面。她欺負人的時候,可比我狠多了。”
說完,沈元便陰著臉,邁步離開。
……
傍晚,情人湖。
一艘隨波逐流,外表很破舊的小漁船上,沈元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旁邊,托腮看著湖面的高明悅,輕聲問道:“怎麼,你心情又不好了?”
沈元醉意上湧,臉色潮紅道:“……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提過?”
“提過什麼?”高明悅迎著晚風,髮絲飛揚。
“全七家鎮的人,應該都知道我和郭穎要結婚了,為什麼你從來都沒提過?”沈元呆呆的問。
半晌後,高明悅回:“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明悅,我……!”沈元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氣,可話剛剛說一半,又咽到了肚子裡。
高明悅聽到他沒有再說,那緊張攥握的左手,才緩緩鬆開,並扭頭看向他:“元哥,不管怎麼樣,我真的特別希望你能開心……!”
“呵。”
沈元再次仰面喝了一杯酒,搖頭道:“我根本就不喜歡郭穎,甚至討厭她。一想到往後餘生,自己每天都要面對這樣一個人,我怎麼能開心起來?”
冷風吹拂,她鬢角的髮絲凌亂,雙眸中也盡是沈元的懊惱和不如意。
相對沉默良久,高明悅忍不住回道:“既然事事都不稱心,那為什麼不離開呢?”
“離開?”沈元呆呆的看著她:“能去哪兒?”
“天下又不是隻有一個七家鎮。”高明悅笑了笑,雙眸掃過秋季落葉之景:“是山溝溝,還是窮鄉僻壤,只要自己覺得快樂,那不就好了嘛。”
是啊,腿在自己身上,只要想逃離,誰又能攔得住呢?
沈元仰面在飲一杯,抬頭望著岸邊的景色,腦中不自覺的幻想出許多美好。
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和高明悅,出現在了山溝溝,行走在窮鄉僻壤,無拘無束,自由灑脫。
目光移動,突然間,他卻又看見了湖泊的岸邊,停著一輛披著霞光的小汽車。
那輛車可真漂亮啊,只要坐在裡面,他就是沈家的大少爺,十輩子吃喝不愁,十輩子受人尊重,揮金如土,瀟灑不羈。
只一瞬間,那山溝溝的景象,便被頃刻間扯碎了,沈元眼中浮現出無限的留戀之色。
那是,貪婪的——留戀。
“我們要是走了,我媽可能都要活不下去了……!”他坐在船上,再次懦弱的找著理由:“那麼疼愛你的舅舅,估計也會瘋掉。”
高明悅雙眸靈動的瞧著他,突然笑道:“我就隨便說說,你還當真啊?!誰要跟你一塊走啊,美死你了!”
二人對視,沈元咧嘴一笑:“你又逗我。”
高明悅絲滑的岔開話題,聲音清脆道:“哎呦,今天忘記去買……!”
“西湖醋魚?”沈元試著問道:“嗨,那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我就喜歡吃呀,怎麼了?”高明悅說到這裡一愣,突然抬起小手,伸出手指:“哦,對了。我想你起來,你不是說,要學會做魚給我吃嘛?”
“神經病。”沈元翻了翻白眼:“本少爺日理萬機的,哪有時間去當廚子。隨便說說,你還當真了。”
高明悅聽到這話,雙眸瞬間暗淡了下來,憋著小嘴,幽幽回道:“是哦,有人總喜歡把別人的玩笑當真。”
說完,她抱著雙腿,將下巴戳在膝蓋上,呆呆的看著湖面的水波流動。
沈元躺在船上,用餘光偷瞄了她好一會,見她生悶氣的樣子,憨態可掬,透著一股靈動的可愛。
“喂,喂,我們什麼回去啊。”他故意沒話找話的拽了拽高明悅的裙襬。
“隨時都可以啊。”高明悅只語氣平淡的回。
“你真生氣了?”
“我沒有那麼無聊。”
“……!”沈元藉著酒勁,撲稜一下坐起,伸手拿起了偷偷放在船頭的一個食盒,擺在了餐布上。
高明月用餘光瞄了一眼,突然皺起鼻子,猛然吸了吸:“咦……這個味道?”
“噹噹噹!”
沈元一把掀開食盒的蓋子,雙臂做著誇張的魔術動作:“小饞貓吃魚啦!”
“呀!”高明悅失落的心情,瞬間消散無蹤,她雙眸充滿驚喜的看著盒中斷尾的醋魚,不可置信的問道:“你你你……你是不是給廚子加錢了,還讓他把魚尾剁掉了。”
“切,這是我自己做的啊!”
“我不信!”高明悅故意道:“你堂堂沈家大少爺,又怎會去當廚子。”
“不信算了,不給你吃了!”沈元一把就將盒子蓋上。
“不,我不,你把魚還給我!”
“哈哈,我就不給!”
“沈元,我生氣了!”高明悅的情緒有點激動,竟不顧形象的與沈元大鬧了起來。
二人追逐,船體晃動,高明悅腳下一滑,險些跌落到湖中。
“啪!”
沈元眼疾手快,猛然一拉對方,她身體失去平衡,一下就坐在了那個男孩的懷裡。
耳鬢廝磨,肌膚親密接觸,二人瞬間變得臉色通紅,心臟嘭嘭嘭的跳著。
晚霞映射著湖面,餐盒藏在沈元身後,二人身體僵硬的緊貼在一塊,她能看清楚他臉上每一個毛孔都透著緊張:而他也能瞧見她臉上滑落的細密汗珠,以及飄入鼻孔之中的體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