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戒 作品

第三一八章 命運的囚鳥

 "轟隆!”

 又是一陣空爆聲響徹,那遊夜者右腳踩踏著地面,揮拳砸來。

 任也劇烈喘息,渾身虛弱,早已是強弩之末的狀態,他根本無法做出有效躲避,只費力起身,橫起人皇劍,擋在自己身前。

 “嘭!”

 一拳出,任也像是兵乓球一般,在地上彈砸了四五下,才堪堪停住。

 右手的虎口崩裂,流出殷紅的鮮血。

 遊夜者站在遠處,一邊邁步,一邊呢喃道:“結束了。”

 “嗖!”

 他猛然一揮右臂,三滴銀色的液體,如子彈一般射向地面的任也。

 “刷!”

 任也再次舉起人皇劍阻擋,但剛剛動用神異,劍身上浮動的淺淡星源力,便瞬間潰散。

 沒錯!

 他彷彿真的是一滴油都沒有了。

 “嘭!”

 “嘭!”

 兩滴銀色液體,被堅不可摧的人皇劍擋開,但巨大的衝擊力,也讓任也劍身脫手而飛。

 “噗!”

 第三滴液體,瞬間貫穿任也的手臂,活生生打出來一個核桃大的透明窟窿。

 “嗖!”

 趁著對方一擊得手,任也僅憑意念支撐,猛然起身後,召回人皇劍,便再次奪路狂奔。

 他一邊跑,一邊大吼:“老劉,愛妃,救我……!”

 喊聲激盪而起,正要擴散。

 “刷!”

 蔣欽抬臂揮動,一道星源流動的光壁,便在天空中鋪開,任也的喊聲當場被屏蔽。

 這種運用星源的手段,其實是非常常規的,連入門級都算不上,可任也此刻卻毫無辦法,他真的是山窮水盡,油盡燈枯了。

 任也踉蹌著狂奔,一扭頭,卻見到許棒子就跑在側面的不遠處,依舊被兩名遊夜者追趕。

 “臥槽尼血媽!”一向講文明懂禮貌,說話又好聽的懷王,此刻徹底破防的大罵道:“你要死,為什麼非要帶著我!”

 許棒子披頭散髮,渾身浴血,腹部上還有這一處明顯的外傷。他修的是刺殺之道,講究的是一劍即出,便要斬敵於燭火跳動之間,個人也不善於打持久戰。

 “隱身符!”

 此刻的任也,已經是有什麼招,就用什麼招了,他激活一枚隱身符,身影在遊夜者的視線中消失。

 “嗖!”

 潛入街道的陰影處後,他又連續翻越房屋建築,鑽入一條小路,跑向了南側的大海方向。

 他真的是窮途末路了,已經被逼到想跳入大海之中逃竄。

 隱身符只能讓身體變得透明,消失,但卻不可屏蔽聲音和星源力,所以此刻使用這東西,就更像是一種掩耳盜鈴,拖延時間。

 連續逃竄數百米後,大海已經近在咫尺了。

 “刷!”

 就在這時,遊夜者從半空中墜落,再次攔住了去路。

 此地,是七家鎮的進入口碼頭,任也第一次從情慾村來這裡時,曾路過此地。

 他雙眼絕望的看著海邊站著的遊夜者,無奈下,一頭就扎進了旁邊擺放破船,以及存放出海雜物的倉庫。

 入內後,他崩潰的看了一眼四周,見屋內黑漆漆一片,到處都

是雜物,所以瞬間躲到了一艘破舊的擺渡船後側。

 倉庫內,地面中央有著一大灘水漬,周圍到處都是發黴的氣息。

 他不敢呼吸,躲在擺渡船後面,像是個鴕鳥一般,一動不動。

 “嘭!”

 毫無徵兆的一拳,從後側襲來。

 “轟隆!”

 破舊的木船炸裂,任也身體向前飛掠數米遠後,便重重的砸在了水坑之中,隱身狀態也緩緩消失了。

 趴在地上的那一刻,他連抬起劍的力氣都沒有了。

 “踏踏!”

 一陣腳步聲響徹,蔣欽邁步走入。

 身後,一名遊夜者,提著全身都是外傷的老許,如雕塑一般站在了哪裡。

 另外兩名,遊夜者飛掠到倉庫大廳中央,封死了任也的退路。

 他趴在水坑中,雙臂撐著地面,渾身破爛,臉頰已經被鮮血塗滿。

 “踏踏!”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老曲帶著小麥,還有另外一人,從側門進入。

 “哈哈!”

 老曲見到任也趴在地上,先是一愣,隨後笑罵道:“你踏馬的真是個蠢貨!我們之前對你的種種防禦,現在看來……都是過度緊張!你師父趙百城,給了你那麼強的保命手段,你卻沒給自己用,反而卻用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那些會記著你的情嘛?他們只會拿你當傻子,你可以去外面看看,有多少你幫過的人,現在眼珠子都紅了,在自相殘殺!!!”

 “蠢貨一個!”

 “……!”

 老曲邁步上前,低頭俯視著任也:“你本可以躲過一劫的,但運氣太差了。”

 蔣欽操控著五個鈴鐺,邁步向前。

 任也驚慌失措的瞧著他,雙眼盡是恐懼,他雙手撐著地面,身體一邊在積水中緩慢後退,一邊吼道:“別……別殺我!蔣老爺子……看在我們……在王家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情誼上,你放我這一次!求你了……我保證不會把今天的事情,跟任何人提起!我保證!”

 蔣欽臉色不變,邁步向前又走了兩步,隨即身體停滯:“你,是真的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啪啪!”

 任也的身體,在積水中向後側爬動,歇斯底里的吼道:“蔣欽!你敢動我?!我是守歲人!我兩位師父,一位是華夏執門者,一一位是朱雀城的院長!我一死,無字碑碎裂,他們必會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我是華夏第六位神明系玩家!守歲人六部,不知道在我身上傾斜了多少資源!我死了,你蔣家絕對不會好過!甚至你兒子都會被通緝!”

 “你要知道,沒有那個組織能容忍具有絕對潛力的天才,就這麼被不明不白的除掉!”

 “……!”

 他雙眼圓瞪,將心中能想到的威脅之言,一股腦的全都砸了過去。

 不過,這些話怎麼聽,都像是電影中的反派,在臨死前做的最後掙扎。

 空曠的倉庫內,喊聲迴盪。

 地面上,那一灘水,因為任也的不停移動,而緩慢向外擴散著,慢慢溢到了蔣欽腳下。

 “我無疑與守歲人為敵,也真的不想扼殺我華夏第六位神明系……!”蔣欽手指輕輕勾動,目光麻木的瞧著他:“很不巧,這就是命!”

 他沒有過多的廢話,雙眼中只有一閃而過的惋惜。

 “刷!”

 “刷!”

 話音落,蔣欽四根手指勾動,兩名遊夜者站在任也身旁,猛然間就揮動了拳頭。

 拳風襲來,攜帶著可碎一切的力量,直奔任也天靈蓋砸去。

 地面上,任也瞧著蔣欽的腳下,突然像是被抽乾了一樣,大吼道:“就是現在!!就此刻!!來了!”

 喊聲激盪!

 七家鎮,遠處戰場。

 原本正在四處遊走的許清昭,突然進入入定狀態。周遭,老劉,瘋狗立馬返回,護在她的身邊。

 另外一頭,許清昭早都飄飛而出的道身元神,轟的一聲在倉庫上方浮現。

 一尊身著黑袍,頭戴道冠,擁有傾國傾

城之貌的女子虛影,如仙子臨世,抬手間,念道:“幻陣——起!”

 “轟隆!”

 陡然間,倉庫四角,突然衝起一股氣勢磅礴的星源波動。

 緊跟著,剛剛勾動過手指的蔣欽,突然感覺意識中,出現了一片鳥語花香,世外桃源之景。

 幻象凸顯,他的意識受到影響。

 “刷刷!”

 兩名遊夜者的身軀瞬間僵硬,他們的拳頭在任也臉前不足一指長的距離處停滯。

 短暫一怔,蔣欽臉色鉅變道:“你……你在演戲?”

 “轟!”

 一股強烈的瀕死感襲來,蔣欽的胸口處,自行炸出一道光芒。

 一枚玉佩的虛影衝起,強行把他的意識拉回了現實。這個一次性神異道具,是家族之物,專門給蔣欽保命用的,非常珍貴。

 “啪!”

 與此同時,一個清脆的指響,在倉庫外響徹。

 “刷!”

 陡然間,蔣欽心中的一切執念,慾望,全都消散無蹤。

 曾在他腦海中無數次出現過的九曲青雲竹;尚且年輕時遊歷過的道觀景象;以及見到的尋竹老人屍骨時的場景;此刻都如夢中泡影一般消散。

 他雙眼迷茫的站在那裡,似乎忘記了一切。

 倉庫外,在老曲和小麥離開戰場後,才使用御風符趕來的阿菩和唐風,此刻並肩站在一塊。

 “控制鏈!”唐風打完指響,立馬吼了一嗓子。

 阿菩抬手道:“千機流體——禁錮!”

 一言出,倉庫地面上的水漬,突然沸騰了起來,頃刻間就變成了銀色的液體。

 “嘩啦啦!”

 液體倒卷而起,順著蔣欽的雙腳,雙腿瀰漫而上,只半眨眼間,就令他變成了一個銀色的鐵人。

 “胸口!”

 任也突然竄起,抬手召喚回人皇劍,一步邁出,劍身前刺。

 旁邊,兩個遊夜者宛若雕塑一般矗立,一動不動。

 “翁!”

 人乍起,劍身流淌過萬道霞光,劍意凝聚,有傲然天下,劍壓黃河兩岸之氣勢!

 “咕嚕嚕!”

 蔣欽胸口處的銀色液體,在劍身刺來的那一刻,便瞬間褪去。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宛若時間靜止,空間禁閉。

 遠處的老曲,小麥,周遭的遊夜者,全都呆愣在原地,毫無反應。

 任也耳畔中冷風呼嘯,身體閃電般竄出。

 “噗嗤!”

 流淌著萬道霞光的人皇劍,從蔣欽的胸口處一穿而過,瞬間刺透。

 “滴滴答答……!”

 鮮血落下,染紅了地面。

 任也再次邁步抽劍,隨即衝著對方的胸口,在捅一劍。

 心臟爆裂,劍意攪碎了蔣欽的內臟。

 “刷!”

 但即使這樣,任也還是不敢大意,他一退數步遠,收劍後,猛然抬起右臂,用雙指點在額頭上,併發出僅能自己聽見的呼喚聲:“魔僧——輪迴一指!”

 “翁!”

 一股非常內斂,非常淺淡的輪迴之力波動,自任也指尖散發而出,近乎於微不可查……

 他只用意識引導,仔細去感受那輪迴一指,卻遲遲不發。

 這樣做,只是為了萬無一失,如果蔣欽現在有反抗的意圖,那他絕不會有任何猶豫。

 一指即出,輪迴將寂滅一切!

 現場安靜,蔣欽呆愣愣的站在那裡,似乎緩了一口氣後,才看向了胸前恐怖的劍身創口:“……你……你比我會藏……趙百城給你的符籙,根本不會損耗你任何星源力,對……對嗎?”

 “既是絕境保命的手段,又怎麼會令我用完就力竭?”任也謹慎的盯著他,輕聲道:“那符籙是師尊感悟聖人之道十年,才能凝聚的一縷聖人意,本身就蘊含著一種聖人道之力,且無法復刻。”

 “……你……你……還有手段,為何不用?卻選擇演戲?”蔣欽不可置信的瞧著任也,眼神驚懼的盯著他的指尖。

 以蔣欽的職業傳承和認知

來講,他根本不識輪迴之力,也不懂那令他感受到死亡恐懼的氣息,究竟意味著什麼。

 “人太多了,現場太亂了,有多少手段,也不如守株待兔來的實在。更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有多少遊夜者,有多少底牌,正面激戰……有極大減員的風險。”任也表情冷峻的回道:“我與你不一樣,我不會拿朋友和愛人去賭。賭狗到最後,也必然一無所有。”

 “噗,噗……!”

 蔣欽的胸口噴著殷紅的鮮血,他木然扭頭看向了許棒子:“你和他們……早都商量好了,要一塊對付我,是嘛?你先前的出現,就是在勾引……讓我一步步放下戒備,並相信你們已經山窮水盡,最終……與你們二人一同來到這裡?”

 許棒子從呆滯的遊夜者手上掙脫,坐在地上喘息道:“是。御風符也是我給的。”

 “戰場中……你三次搶了寶物,三次又扔了出去。你的同伴,也一直只在遊夜者和老曲身邊出現……這一切,都是鋪墊……都是為了讓我相信,你們已經沒了一戰之力,而你也只是正常的離開戰場,進行恢復……咳咳。”蔣欽咳了兩聲,嘴裡大嘔鮮血:“小小年紀……你……你的城府可夠深的啊。林相和趙百城……教出了一位好徒弟啊。”

 “不過,我有一事不明。”蔣欽非常不甘,非常迷茫的看著任也:“老曲在臺前……一直表演的不錯,我也沒有任何異常之舉。你……你究竟是怎麼發現,這遊夜者與我有關呢?是瘋狗嗎?……但以他的腦子和能力,是不可能察覺到什麼的啊……!”

 “第一次對你產生懷疑,是在龍庫中。貪婪之境下,老曲表現的最為癲狂,不過……因為你和我先去看了木箱,所以一直離的很近,且兩次進入都是這樣。所以我注意到……其實,你才是那個最貪婪的人,也是吃下安定最多的人。”任也瞧著他,一字一頓道:“只不過,君子念貪,也不是什麼不可相存的事兒。這只是讓我對你產生了一點懷疑和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