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月去 作品

第 81 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第一場雪,還是覺得新奇的。

 另一間院子,小廝們也打著哈欠出來,小廝們就沒那麼新奇了。

 這會兒下雪,府里路上清掃雪都是他們的活兒。得把路上的雪掃乾淨,其餘地方的主子們或許要賞,得留著不動。

 天上還往下飄著雪花,輕飄飄一片片。天灰濛濛的,寒風素裹,眾人收拾妥當了,就往各院趕。

 前些日子請安的時候,嚴氏對著眾人說,以後不必日日過來,逢一逢六來就是。這樣也就是隔了五日請一次安。

 今日是初七,正好不用請安。

 院裡的丫鬟也沒有去喊楚沂,夏蟬去小廚房忙活早飯,去了兩個丫鬟給她幫忙。剩下的燒熱水的燒熱水,泡茶的泡茶,留了兩個三等丫鬟就把院裡鵝卵石路上的雪掃了掃。

 竹枝紮成的大笤帚,上面還帶著竹葉。剛掃過的地,沒過一會兒地上又鋪了薄薄一層,這還得掃,不然踩得多了,就變成冰,走起來滑得很。

 這般等到了辰時,一寸的雪變成了兩寸。

 楚沂醒來的時候被子暖融融的,腳底下有還熱乎的湯婆子,應是半夜守夜丫鬟給換的。今兒好像尤其冷,在被窩裡還能吹到風颳窗紙的聲音。

 楚沂忍不住往被子裡縮一縮,又覺得這天色不對,天已經亮了。

 冬日向來天短,黑得早亮得晚。

 平日起床天還黑著,今日外面亮堂堂的,這都什麼時辰了。

 楚沂喊了聲留夏,留夏很快就進來了,“姑娘醒了,辰時了。”

 她沒急著進內屋,而是在門口的炭盆那烤了烤火,省著風雪侵襲,給楚沂過了涼氣。

 “姑娘,外頭下雪了,就也不用去請安,奴婢就沒喊您。”

 楚沂這回精神了,今年雪來得晚,她喜歡雨雪天,早就盼著了。下雪可以賞雪,今兒還有賞雪宴,英國公府別院的雪景肯定更美。

 她道:“我這就起來,你去四姑娘院裡傳個話,問她去不去賞雪。”

 總不好用人的時候帶著出

門,不用了就把人放家裡。

 楚沂起床穿衣,又就著熱水梳洗好。吃飯不急,得先看看雪下得厚不厚。

 她穿得厚厚實實才敢出門,這個時代冬景更美,有雕樑畫棟,涼亭假山,每一處都是匠人精心打磨鍛造的。

 白牆青瓦,敷上一層雪的時候,更添古韻。

 好看是真的好看,冷也是真的冷。

 楚沂看了兩眼就回屋了,把早膳用了之後,丫鬟回話,說楚欣身子不爽利,今兒就不去了。

 楚沂沒多問,直接坐馬車前往英國公府別院。

 路上的雪是沒人鏟的,蓋了厚厚一層,車軲轆壓上去吱呀吱呀的。

 這好歹有輛馬車,不然這種天氣出門都費勁兒,也就能在院子裡玩玩雪。

 因為下雪路滑,平日半個多時辰就到英國公府別院今日多花了一刻鐘。馬車走得慢,楚沂也不敢催。

 到了之後就看見門口的世子夫人寧氏在迎人,她身旁跟著穿藍色斗篷的是趙蕙茹。淡淡的湖藍色,在這漫天大雪中顯得莫名好看。

 楚沂身上穿的是趙小娘給她做的斗篷,水綠色的,在這下雪天顯得人極其水靈。

 帽子嵌著兔毛,極其雪白,裡面是擋風的皮子,厚厚一層。

 楚沂手裡抱著個鎏金嵌寶石的手爐,下了馬車朝二人走過去,“見過世子夫人,見過茹姐姐。”

 寧氏道:“三妹妹,許久未見你了,出落得越發標緻了。”

 楚沂今日打扮得素淨,但越是素淨越是好看,人跟琉璃似的,鼻尖一點紅,大約是凍的。

 如今朝中還在徹查貪官汙吏,蕭秉承當初受的責罵,根本不夠看的。

 比起撤職掉腦袋,因為犯了點錯被責罵,根本不是大事。

 而且黎王因為戶部出事兒,一直到現在都沒被放出來,有二十日了吧。

 工部兵部也不乾淨,其他王爺分身乏術,自身難保。

 不過還是能看出崇盛帝偏心來,對別人就是將功補過,對蕭秉承就是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難堪大用。

 蕭秉承現在在朝中得臉,楚沂在外也體面。

 寧氏拉著楚沂的手,道:“這麼涼,趕緊進去裡面坐著,湖邊亭子擺了爐子可以烤火。”

 一邊烤火一邊賞雪,湖面一望無垠,美得不能再美了。

 “茹兒你帶著三姑娘四處看看。”寧氏還要迎客,這會兒走不開。

 等走出一段,趙蕙茹悄聲問:“三妹妹,近來可好?”

 楚沂道:“一切都好,姐姐呢?”

 趙蕙茹笑著回道:“我也是。”

 今兒來的人不少,畢竟英國公府的別院,春夏秋冬,各有奇景,遠近聞名,所以都推了別人的帖子,挑著英國公府的來赴宴。

 楚沂還見到秦書妤和鄭榮安了。

 秦臨淵是吏部尚書,主管吏部的事,在朝正是得意的時候。

 但越是得意秦書妤行事說話就越是小心,很難在她身上再看見當初在英國公府別院為難楚沂的影子了。

 鄭榮安卻是憤憤不平,刑部繁忙,成王殿下也是。看著楚沂,她就難免就想起成王殿下被賜婚之事。

 有一日她偷聽父親跟母親說話,說成王殿下雖不得皇上看著,可是運道不錯,有轉危為安的本事。

 有些事兒全看運氣,草莽出身堪可為帝,不是運道又是什麼。

 鄭大人對夫人道:“咱女兒年紀還小,議親不急。成王妃有了,可側妃不還是沒著落嗎?再等等,不著急的。”

 若是成王登基,進宮為妃也是好的。

 如今蕭秉承好了鄭榮安又覺得楚沂撿了個大便宜。

 吃虧還是讓人長記性的,鄭榮安記得楚沂還有個二姐,楚盈丟人,這可賴不掉,她對楚沂道:“楚三姑娘,好巧呀,又在這兒看見你了。如今天冷不好出門,你那養病的二姐姐可好了?”

 楚沂笑了笑,“勞鄭姑娘惦記,瀘南山清水秀,我二姐的病差不多是養好了,想必過些日子就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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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老闆神色一怔,然後恍然道:“恭喜恭喜,楚公子這是要回京了,也是,要過年了,自然得回去。這樣,我走南闖北慣了,見到的好東西也不少,就由我備上年禮,也是我一番心意。”

 對楚盈劉老闆一直心存感激,可以說沒有楚盈就沒有他今日,短短數月,就從普普通通的劉老闆變成了受人敬重的劉老闆。

 要知道,以前都是他點頭哈腰。

 楚盈沒推辭,反正劉老闆也賺了不少銀子,她拱手道:“那就有勞

劉老闆了。”

 劉老闆道:“客氣客氣,都是小事兒。”

 楚國公府那也是世家大族,尋常人哪兒容易碰見,他這也是走了運。

 佛祖說得對呀,他是遇見了貴人。

 楚盈在心裡嘆了口氣,這都十一月份了,從二月初到現在,有九個月了。宋老夫人早先就說過回京的事,她就算不想回也得回。

 年禮這上頭有劉老闆準備,但她也不能什麼都不管,當個撒手掌櫃。劉老闆準備的是劉老闆的心意,她當女兒的,至少要給嚴氏多買些東西。

 酒過三巡,楚盈捏著酒杯問道:“劉兄,和我做生意,到底是看重我還是看重楚國公府?”

 劉老闆雖有些醉,可腦子還是清醒的,最開始的確是楚國公府的緣故,想借著楚盈搭根線。

 世家想要銀子,也得靠做生意,可後來楚盈的確有本事。其實如今也是,便是幫楚盈準備年禮,一是因為楚盈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在於楚國公府。

 世家大族嘛,做生意的若是背後有這等靠山,什麼事都不用發愁。

 那些關門的、跑了的,以前多風光。

 不過若是二者必須選其一,還是楚盈比較重要。沒有那些方子,就算有楚國公府生意也難做下去。況且世家大族不願沾染銅臭味,也看不起他這等商人。

 楚盈不一樣,做生意是做生意,不分高低貴賤。

 劉老闆道:“我是和楚公子做生意,只記得楚盈這一個名字,公子放心吧。”

 楚盈心裡稍安,“我再敬劉兄一杯,願劉兄生意紅火,做到大江南北去。先做越朝最大的糖商,日後再做皇商!”

 這些劉老闆以前想都不敢想,更沒想過能談成數萬兩的生意。他比楚盈長了十幾歲,見楚盈管他叫劉兄,也託大喊了聲楚弟,“那我就借楚弟吉言了。”

 吃過飯後,楚盈回了客棧,她喝了幾杯酒,有三四兩。這些日子下來,酒量也練出來了,倒不至於喝醉,就是頭有些疼。

 躺了半日,起身沐浴,換了身女兒家穿的衣裳,綰好髮髻對鏡梳妝,收拾好了,就回知州府了。

 已是傍晚。

 楚盈跟宋老夫人說了,她想老人家了就過來,不必常常派人來接。所以門房小廝對她這個時辰來什麼都沒問,好聲好氣地把她請了進去。

 楚盈隨手賞了二兩銀子,這是小廝四個月的月銀。

 知州府沒有楚國公府大,不過也是頂好的府邸。

 日暮時分,天冷颼颼的。到了宋老夫人的院子,楚盈把披風解了,直接去了小廚房。袖子用束帶挽了起來,然後洗手做菜。

 她估摸著這幾日宋老夫人就要跟她提回盛京的事兒,入冬之後是真冷,瀘南的第一場雪還沒下,若趕上下雪,路上恐怕多耽誤些時日。

 好日頭半個多月就能到盛京了,但冬日馬車走得慢,少說也得二十多天。

 年前回,不能大年二十九才回去,怎麼著也得提前半個多月,所以過些日子回去差不多。

 楚盈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做菜,回去面對可不是這些了。她不禁想,知道她賺了銀子,父親母親就不會讓她嫁人了嗎?

 會不會直接把她手頭的生意變成楚國公府的生意。

 也不是不可能。

 這也是為何楚盈在酒桌上執意問劉老闆,楚國公府和她怎麼選?

 這麼多銀子,楚盈不信楚國公不動心。

 只要非她不可,就不會被關太久。

 雖說劉老闆醉酒時說選她,也不是沒有她在當場的原因,若是真讓他選也不一定選什麼。

 她現在的倚仗就是這些方子,三妹妹那兒她放心,劉老闆說盛京沒有同樣的東西。

 給了方子,三妹妹也沒拿著方子做什麼,況且她也是心甘情願給的,就算拿出去做生意賺銀子,也是一家人。

 楚沂沒拿著做這些,其實楚盈心裡也很感激。

 腦子裡想著亂七八糟的事,這一桌菜就做好了。

 燉的酸筍老鴨湯,燒的梅菜扣肉,下飯的是辣椒炒牛肉,楚盈還炒了個雞雜。

 還有幾道青菜,湊足了六菜一湯。

 等丫鬟把飯菜端上去,屋裡燭光昏黃,楚盈就和宋老夫人坐下一塊兒用飯,看起來祖孫和樂。

 楚媛嫁人楚英議親了,楚盈這個孫女,最是孝順不過。但宋老夫人也希望她和和美美,日後嫁個好人家,然後生個一兒半女,也不孤單。

 這門好手藝,肯定能籠絡到夫君的心,說不準婆婆也高看一眼。

 這個孫女雖然議親晚,但說不準,福氣在後頭,肯定能遇到了良人。

 女子,有個相知相伴的人很重要。

 宋老夫人看著一桌菜色香味俱全,對著楚盈說道:“你在這些日子,祖母我肉都長了幾斤,你呀也有心,飯菜做得這麼好吃,祖母都捨不得讓你走了呢。”

 楚盈試探著道:“不然孫女就不走了,給祖母做一輩子的菜。孫女還有好多拿手菜沒拿出來呢,

牛肉鍋子、羊肉鍋子、酸湯火鍋……各種菜數都數不過來,祖母您都沒吃過呢!”

 宋老夫人神色一頓,她也想,可是跟楚盈的終身大事比起來,自己的口腹之慾算什麼。

 “哎,你祖母沒吃過的東西多了,哪像你們年輕人,我這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天天想著吃可不成。祖母如今就盼著吃你婚宴的席面,肯定好吃。”

 楚盈愣了愣,剛想開口,宋老夫人就道:“你呀,聽我說完。你是個好孩子,看你孝順就知道你也不想讓你母親憂心。在瀘南幾個月,也吃了苦,也過了自在日子。但是這人還是得走到正軌去,你說對不對?

 馬上這個月也過完了,過幾日沒準下雪,你呀也收拾收拾東西,趁著天氣還好,趕緊回盛京去,當初問你年前回去,你可是答應祖母的。”

 楚盈捏緊手心,然後道:“可是孫女捨不得您呀,孫女實在不想回到盛京,跟那木偶娃娃似的任人擺佈。來瀘南這些日子,該反省的孫女已經反省了,可是實在做不到聽話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