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蝴蝶（一）

 “不行！你們班的班主任可是和我說了，你們班那幾個成績差的——有男有女，他們是不是老欺負其他同學？你住校的話被他們欺負，我們又不在你身邊，你找誰給你幫忙？”男人慢條斯理的說到，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對女孩說，又像是和母親商量， 

 “這樣吧，你剛剛過了18歲生日，我們也不把你當孩子了，我們設置一個賬戶，每半個月給你轉賬，你平時吃飯啊什麼的不要節省，外面不乾淨的東西別吃，飲料也少喝——別的有什麼問題就給我們打電話，科考船上有網絡，我們能接到電話，別往家裡帶朋友什麼的，上次給家裡搞得一團糟…” 

 真是操心的老父親啊，倪寬心想，看來明天開始這屋子就一個人，而且平時還上學，家裡沒什麼人——外面已經有人挨家挨戶敲門找尋倪寬去向的線索了，應該是有人猜測倪寬玩燈下黑。 

 反正只要倪寬沒被找出來，燈下黑依然有用，組織那邊也不會一直浪費人力找尋自己，最多兩週搜尋也就差不多了。 

 這種老式居民樓都是住滿了住戶，不像新建的居民樓有許多空房，倪寬本來想冒險出去找找有沒有空房子，聽到這家人的對話後也就淡了這種心思。 

 他聽到有人往陽臺方向走過來，應該是準備收衣服，他趕忙一個翻身，以老式開關門的門軸為中心，手腳並用撐在房間頂上。 

 莫柯柯很滿意自己努力爭取來的結果，哼著小曲兒輕快的來到陽臺，把衣服在晾衣繩上聚攏，然後抱起來直接連著衣架帶走。這些衣架正好她父母準備帶走，就不用放回來了。 

 倪寬在莫柯柯頭頂大氣也不敢出，他盯著眼前的少女，一身灰色帶花紋的居家睡衣，中長髮隨意地散在後肩，充滿膠原蛋白的俏臉頗有肉感，小巧的瓊鼻，然後他下意識看向對方的眼睛… 

 倪寬突然看見一隻白色蝴蝶從眼前飛過，他的注意力很自然，不受控制地看向那隻蝴蝶。 

 那蝴蝶撲閃著翅膀，從倪寬眼前飛過。 

 倪寬認識那隻蝴蝶，那是他沒見過的蝴蝶，那是他見過無數次的蝴蝶。 

 他看見那隻蝴蝶的時候，突然他的靈魂發出一聲嘆息，好像是他在找尋一個重要的東西已經找的精疲力盡，而後終於不經意間發現了一樣。 

 那是他從無法用任何語言去描述的，比從月亮初次升起時更古老，比宇宙終於熵寂更久遠的尋找。 

 像是輪迴了無數年後終於找到的那朵花。 

 像是遍歷了無數次數字模型和海量數據庫，黑盒中終於出現代表智慧的奇怪冗餘。 

 像是兩隻糾纏的量子終於緊緊貼合，再也無法分開。 

 像是阿拉斯加海灣兩個大洋的海水終於融為一體，不分彼此。 

 無數平行世界的倪寬在這一刻突然流下了眼淚。 

 他的耳邊傳來細小又宏大，音節單調又如同無數種語言齊聲誦讀的聲音： 

 “白蝴蝶” 

 “白蝴蝶，白蝴蝶呀，終於找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