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恆星時刻


說完,他掏出車鑰匙扔過去。




“行,周老闆。”秦一隅起身,特意彎腰湊到大哥耳邊,小小聲說,“您慢慢紋。”




周淮實在沒忍住,給了他一腳。




很可惜沒踢到。




哼著今天剛教的兒歌,秦一隅打開車門,一屁股坐駕駛座上,貓著腰找了半天,沒看見錢包的影子,又轉過身伸長脖子檢查後座,也沒見著。




“騙我是吧。”




“行,看我不把你煙抽光。”




他打開中控儲物盒,輕車熟路,只是沒找著周淮的煙,倒是看到藏在最底下的信。




只看到信封上地址那一欄的雲南兩個字,秦一隅就一愣。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他再熟悉不過。




這一瞬間,彷彿有個隱形的開關被按下,車裡瞬間沉寂無比,一切聲響都被阻隔在外,連光線都黯淡下來。




他忽然想起周淮前幾天的怪異表現——打聽討債的有沒有上門,支支吾吾,說了上句沒下文。




原來事出有因。




信封是打開過的。裡頭就兩張紙,一張是信,另一張是鉛筆畫的畫,畫了大山,山下一群小孩兒圍著一個高高的人,那畫的是他,頭髮是卷的,睫毛畫得太長,長得像妖精,臉上還畫了一顆痣。




畫裡的他帶著這些孩子唱歌,音符漫天飄蕩。




和這張幸福的畫截然相反的,是信裡的內容,實實在在的樂景襯哀情。




讀著讀著,秦一隅幻聽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實實在在地聽見了山裡孩子的聲音,也聽到了自己教過他們唱的歌,越聽越冷,一顆心直接從雲南大山的懸崖墜了下去,沒有盡頭。




心臟病,休克。




這些壞的字眼像飛蛾一樣在眼前撲騰不停,捉不住,也捉不完。




車裡的時間彷彿是靜止的,周淮找過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讓你找個錢包你死裡面了啊?”他拉開車門,罵罵咧咧。




可等他看到秦一隅手裡的信,愣在原地,半天才又開口。




“你別怪我瞞著不說,我……”周淮如鯁在喉,“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就你現在這個情況,自己都一堆麻煩,哪兒有多的錢去給他……”




“瞞能瞞多久?”秦一隅沒惱,只是直直看向他,臉上沒了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




周淮先急了,“那你說怎麼辦?!這孩子生的不是小病,心臟病都是要長期治療的,你自己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河,哪有錢去做慈善啊?真以為是以前嗎?”




他說完,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周淮嗓子眼兒好像有刀子在刮。後悔來得很快,他不該說這麼過,尤其不該說最後一句。




最終還是秦一隅的笑打破這死寂。




“你說得對。”他語氣輕鬆,拿著信下了車,“我回去了。”




周淮試圖攔住他,“我先借你一筆,讓孩子先去城裡的醫院複診。”




“再說吧,我自己先想想辦法。”秦一隅頭也不回朝黑漆漆的衚衕口走去,背對著他揮了揮手,“早點睡。”




回到家裡,秦一隅從床底下拉出個蒙塵的琴盒,吹了吹上面的灰,把自己嗆得直咳嗽。




打開盒子,裡面裝著一把亮橙色的吉他,床頭的小檯燈把它照得發亮,和新的一樣。




當初他有一屋子吉他,擺得跟琴行一樣,後來扔的扔賣的賣,不剩幾個。




留下這把,只因為這是他十八歲收到的生日禮物。




當初媽媽嘴上怪他不務正業,但還是偷偷買了一把他早就想要的琴,趁他睡著悄悄放在他床頭。




第二天一大早,秦一隅抱著琴跑到媽媽房間,對著正在化妝的她莫名其妙彈起聖誕快樂歌。




“你又發什麼神經?”媽媽一邊說,一邊塗著口紅。




“我今兒發現倆驚天秘密!”




“什麼?”




秦一隅彈出最後幾個音,一本正經道:“第一,原來聖誕節夏天也過。”




他清楚地記得媽媽當時微皺起的眉頭和不解的眼神。




“第二,聖誕老人居然是個女的!”




想起這些,秦一隅就開始頭疼,疼得厲害。




他起身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了大半,坐回地板上,給老闆王亮發了個消息。




[小魚:亮哥,上回不是託您表弟幫我在二手網站上賣了把琴嗎?我這兩天搬家,又找出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