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小心看護

但終究是不同的,當南乙擦拭起他的左手時,這些想象都被打破了。這是他第一次這麼近地觀察這隻手,很多時候他都避免仔細去看,他還記得第一次詢問是否受傷時奏一隅臉上的難堪,但今天是為了幫他降溫這隻手上的紋身實在精緻,巧妙地遮蓋著手術縫針後的疤痕,但他看得太仔細了,依舊能透過這些枝幹和花朵看清那些傷口,凸起的,凹陷的,摸上去隱隱作痛剛擦過手心,這隻手卻忽然握緊了他的手。南乙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奏一隅又開始說胡話了,很含糊地喊了“媽媽”。南乙一愣,記憶很快回溯到三年前,秦一隅失蹤的時候,為了找到他,南乙曾經去過他家。那天天氣很熱,陽光像軟刀子一樣明晃晃的,讓人頭暈目眩,他花了很長時間才在那片別墅區找到奏一隅家住的那一棟,結果卻正好遇到貼查封條的保全工作人員。他把自行車停到一邊,愣愣地站在原地,盯著那些封條上的字眼,一言不發。或許是因為他的眼神不太好惹,連工作人員都扭頭看他,還試探性地開口,”他們家也欠了你錢?”工作人員詢問道

南乙抬眼,很快想到辦法,幹是面不改色說:“對,欠了一大筆,現在怎麼都聯繫不上了。

他推開門,走進那個已經無人打理的花園,追問:“您知道他們家現在搬去哪兒了嗎?我媽都氣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家裡還等著這筆欠款週轉。他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工作人員也完全相信了,但他的表情也很無奈:“別說你們聯繫不上,我們也是啊,要不也不會直接來貼這玩意兒了,他爸不知道跑哪兒了,他媽死了,前段時間遇上車禍,就在咱們法院背後那個醫院搶救的,搶救無效當天就走了。”這些信息多的令他半天沒反應過來

死了?怎麼會呢

南乙的臉被曬得發燙,方才還掩飾得好好的情緒一下子就外露了,連忙追問:“那他家那個兒子呢?他現在在哪兒?“那我怎麼知道。”對方的耐心顯然也到此為止了,正巧來了通電話,他點了接通,然後衝南乙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先回去。可南乙沒有走,愣是在原地杵著不動,直到他打完電話,整整半個小時

”都說了不知道了。”工作人員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自己也打算離開,“行了,回去等消息吧。法拍之後可能會聯繫你們的。南乙卻不甘心就這麼回家

奏一隅母親的死訊像一片陰雲,久久盤旋在他腦中。如果他父親消失了,母親車禍死亡之後能辦手續的人只有奏一隅,這或許是找到他的辦法。於是他重新騎上車,去到那人方才說的醫院,從一樓服務檯問到導診臺,能問的都問了個遍,但醫院的人並不會輕易將病人的私隱透露出來,因此他沒能問到關於奏一隅和他媽媽的任何消息但每當事情和奏一隅關聯起來,南乙都會比平時幸運許多,那一次他也並非徒勞,反而意外在醫院遇到了一個眼熟的人,經常接送陳韞上下學。陳韞像個少爺一樣叫他王管家那天他跟蹤那個管家到了一間病房,裡面躺著一個年輕的男孩兒,插著管子和呼吸機,身邊無人陪護。他過去時,醫生和護士也隨之出現,交談了一番就離開了。等到那個助理走後,他假裝男孩兒的同學進去看他,假借閒聊和隔壁病床等了話,才知道這個男孩兒叫李不言,出車禍被撞成了植物人,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了。車禍肇事,受害者,陳家的管家,這幾個關鍵詞像刀一樣插在南乙心頭

奏一隅在時,他覺得自己漫無邊際的復仇計劃還有個透氣的時候,但隨著他的消失,而他又無論如何找不到這個人的時候,南乙時常焦慮到失眠,於是他經常去往這間醫院,默默地來到那間病房前,看望一個和他同病相憐,或許也同仇敵愾的受害者。和他的名字一樣,這個男孩兒不能言語,但南乙看著他,卻什麼都聽得到。來的次數多了,他也逐漸瞭解了事情的經過,於是更加同情。儘管他知道,同情是最無用的,他可以真正地幫到他。他也沒有料到,這後來竟然會釀成他復仇計劃的新一步棋,也為他找到了非常重要的盟友

而這一切的起點,不過是他想找到奏一隅而已

握住他的手鬆開些許,南乙的思緒也拉回到現實。他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奏一隅,只能輕拍他的手,手背探到他耳後試溫度。好在體溫終於降下來了

照顧人他實在沒有天分,已經盡力,換了新的毛巾,南乙擰到半乾敷在他額頭,又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天矇矇亮時,秦一隅忽然間醒了

他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見自己坐著遊艇出海,在甲板上看海豚,結果一個不留神栽進海里,海水涼得可怕,他拼命遊啊遊啊,結果腳抽了筋,差點死了,沒想到一個美人魚出現了,一把摟過他的腰,拖著他游上了岸一一這美人魚勁兒可真大。他躺在沙灘上,感覺陰影落到自己臉上,迷迷瞪瞪睜開眼,嚇了一跳,美人魚要給他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