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20.019





真要是懷出個蟲子,那就打掉,左不過從頭再來。反正有紅姑在,她能看胎、催生、接生,那打掉,自然也是沒問題的。




***




臨近半夜的時候,馬修遠給209打了個電話,問陳琮醒了沒有、感覺如何,能不能去跟福婆聊會天。




命都是人家救下來的,這裡頭沒有“能不能”的餘地,更何況,快半夜了還打來,明顯不是去嘮閒嗑。




陳琮掙扎著坐起,說:“能去。”




10分鐘後,馬修遠就過來接了,還挺人性化地搞來一個簡易輪椅,他很客氣地對顏如玉說:“我推他過去就行了,回頭再給推回來。”




顏如玉目送著陳琮被推走,表情很複雜,彷彿馬修遠推走了他地裡精心栽培了十年的瓜。




路上,陳琮再一次問起金媛媛的事,希望能從馬修遠這裡聽到些不一樣的,可惜事與願違。




馬修遠也說是抑鬱,還說下午的時候,金媛媛的男朋友代表家屬,來賓館鬧過一回,要求不低於五萬的賠償。




陳琮挺難受的,五萬,一條命就過去了,如果可以這麼折算,他願意出五萬,把金媛媛換回來。




他始終記得,早上分別的時候,金媛媛自兩扇門裡探出身子,很認真地跟他解釋,葛鵬的爸爸是她的舅舅,而她,等於是舅舅照顧著養大的。




一個人,願意跟你說些不常向外人道的私事,那就是把你當朋友了吧。




……




房間修繕的關係,壽爺從417搬到了419號房。




同款房型,豪華套,但其實就是地方大點,並不分內外間,進了房就能看到床。




一進門,滿屋子酒味。




陳琮的目光一下子被床邊角落裡盤腿坐著的一個胖子給吸引了。




這人是個光頭,五六十歲年紀,白白胖胖,腰間摞起層層贅肉,整個人看起來像個陀螺。他手上戴了一串大珠的烏金黑曜石,正攥了瓶草原白酒,咕嚕咕嚕往嘴裡灌,身側還有一箱啟了封的。




而且,他顯然是已經喝醉了,滿臉通紅,目光迷散,見到陳琮進來,嘿嘿傻笑了兩聲,還打了個酒嗝。




這應該就是那個“阿歡”了,陳琮還記得祿爺前一晚趕人時吩咐過馬修遠“去把瞎子叫來,再給阿歡搞箱酒”。




那麼床側站著的,八成就是“瞎子”。




瞎子四十來歲左右,雙目緊閉,一張臉瘦長,面頰深凹,身子也細瘦如竹竿,他穿了一身黑色長款日式和服浴衣,腰間紮了條灰藍色的腰帶,這讓陳琮懷疑他不是中國人,還有,他立在床邊,兩腳微微開立,雙手拄刀樣拄著一根盲人柺杖,這拄杖的姿勢,也很不中國。




這人,八成是從更東頭過來的。




除此之外,屋裡的人就都是他見過的了:躺在床上的壽爺、站在夜景窗邊低聲說話的祿爺和梁世龍,以及坐在沙發上、面色疲憊的福婆。




馬修遠把陳琮推到福婆跟前,轉身想走。




梁世龍叫住他:“牛頭查到那輛小麵包車了嗎?怎麼說?”




馬修遠說:“查到了,是個殘疾老頭的,聽他的意思,車子不值錢,被人偷開出去幾天,昨晚上,又莫名其妙還回去了。”




祿爺笑了笑,說:“我說什麼來著,查車子沒用的,人家大張旗鼓演戲給你看,能讓你從車子上查出線索?”




馬修遠也笑,又指陳琮:“那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看來這談話,是小範圍的。




***




陳琮想先向福婆表達一下謝意,人家這麼大年紀了,還為他忙前忙後,“到最後差點沒站住”,值得各種重禮重謝。




福婆猜到了,搖了搖手,說:“孩子,先說你的事。”




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孩子”,這稱呼,有種老輩人對後輩自然的關切和愛護在裡頭。




陳琮看福婆,忽然就覺得很親切。




福婆嘆氣:“你今天,是被點了香了。點香這行徑,古時候在‘人石會’,是被定性為殺人的。”




……




“人石會”存續日久,並不僅僅侷限在“賞石”,多年來,由“賞”入“商”,進而入“學”,發展出不少旁支。




如梁世龍所說,石頭,簡單點講就是礦物,是礦物,就有各種成份、功效。研究這些石頭,叫“叩石”,取“石不語,叩門而問”的意思。




起先,是為了從石裡求藥,但因為藥毒同源,害人的招也開發出不少。“點香”就是其中一種,這毒很“歹”,很少害命,但哪怕劑量很小,救治得不及時,都會讓人瘋癲。




福婆說:“這招多損啊,不殺你,沒要你的命,但讓你一輩子瘋瘋癲癲。當時的會員再三爭論之後,把‘點香’定性為殺人。非得喉管沒氣、脖子斷得血淋淋才叫殺人嗎,讓人變成一堆無智無識、只會喘氣的廢骨爛肉,把人身為‘人’的屬性給殺掉了,也叫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