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026

肖芥子沒動

在刀鋒離開臉的剎那,她陡然睜眼,

果然,姜紅燭攥著刀柄、刀尖下指,正要剜落,突見她睜眼,愣了一下。

肖芥子抓住這剎那間隙,頭迅速往旁側一偏,避開刀尖下插的方向,同時雙手撐板起身,瞬間挪轉身體,屈膝狠狠一腳,正蹬在姜紅燭肚子上姜紅燭被踹得倒飛出去,後背重重撞上圓板桌

板桌是老物件,本就有點朽了,一撞之下,傾側倒翻,桌面上的蠟燭、布頭、碗筷等等,兜頭向美紅燭砸下來。肖芥子坐起身子,破口大罵:“我給你臉了是不是?

這還不夠。她抓起手頭能抓到的物件就往美紅燭那頭砸:振子枕頭手毯,,早涼透了,這倒也好,姜紅燭左擋右避間,被冷水澆了滿頭滿臉,激靈靈打了個寒戰,人是澆懵了,也清醒了。她茫然看著肖芥子,瑟縮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肖芥子不吃這套,吼她:“我對你不好嗎?養狗還知道護著我,你趁我睡覺,拿刀來捅我?待著吧你,愛誰伺候誰伺候你!“她胡亂蹬上靴子,抓起棉衣就往外走,隱約聽到姜紅燭在後頭哀哀叫她,絕不回頭。

摔上門時,不忘從窗臺上取下鏈子,在門上狠繞了幾圈落鎖

待著吧你!

肖芥子怒氣衝衝,大踏步穿院而出,中途險些踩到鞋帶摔倒,這才發現剛剛蹬上鞋就走,鞋帶都還是散著的,她俯下身子繫好鞋帶,真奔停在門外的皮卡車,咬牙切齒拽開門,惡狠狠把自己摔進駕駛座。

這日子沒法過了,誰愛過誰過吧。

她發了會狠,看向窗外。

正是夕陽西下時分,原來,都已經睡了快一天了。

小院在荒郊,靠近草場,遠處有山,但內蒙的山不像西北那樣聳峙參天,這兒的大多數山更像土坡,又像拍得扁扁、但仍蓬鬆綿軟的大面包條,給天地之間原本平直的分界摻進幾抹婉約的微曲。今天的夕陽特別美,遠近都鍍上了不同的橙紅、金紅、明黃,天邊還有片微散的雲,頗似半枚蝴蝶翅膀,整體像極了姜紅燭收藏著的一塊纏絲瑪瑙在石裡進出久了,有時候看現實會恍惚,覺得天地一石頭,被美景治癒,不就是從這塊龐大的“石頭”裡汲取大自然的能量嗎?古代有個莊子,多半也養石頭,懷的胎還是隻蝴蝶。所以夢裡化蝶之後,醒來就分不清現實是夢是真、自己是人是蝶。懷胎懷胎,到底是她懷出了石中的那個胎,還是石裡的那個,懷出了現實的她呢

肖芥子漸漸平靜下來。

回想剛剛,姜紅燭固然是在發瘋,但自己那表現,也挺癲的,果然近墨者黑。

她喃喃了句:“過得跟個潑婦似的......

書上說了,女人不能易怒、暴躁,那樣容易生結節,要時刻舒展,拿自己當花,活得美麗而又優雅。肖芥子拗低車內後視鏡,鏡內所見,簡直觸目驚心:一頭潦草亂髮,眼神兇戾,臉都氣得變了形。

她拿手指慢慢理順頭髮

這樣可不行,姜紅燭一瘋,她就跟著亂,還有沒有點自己的節奏了?她的性子還是不夠穩,得去買盆花來養養,陶冶身心。肖芥子給車子打火,開動的剎那,她又瞥了一眼小院

姜紅燭,就先扔這兒晾著吧,不然,她不長記性。

陳琮回到房間

顏如玉又在床上“練瑜伽”,明明聽見他回來,眼皮微掀,復又閉上,裝著一無所知,顯然對他“藏話”一事,仍然很有意見陳琮懶得理他,徑直上床躺下,忽然覺得少了點什麼:床周的蠟燭都滅了,沒了香霧繚繞,居然有點不習慣他拿起打火器,間錯著點了四五支,再次躺下時,還兩手交疊置於小腹,一副活膩了的姿態

這藥燭的確神奇,燒著燒著,四五線香零就俯首彎腰,向著他綿綿遞進,讓他覺得自己很像積年的老鬼,正慢慢吸食這世間的陽氣。一時間,屋裡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社會主義的朗朗乾坤下,一個在吸食陽氣,一個在謀求懷胎。

陳琮想梳理一下這半天裡聊的事,又覺得煩,陳天海可能給他下過毒,也可能沒有,這老頭是另類的可鹽可甜,好像幹什麼都不奇怪。早知道不找爺爺了,不找,他還是個快快樂樂的普通人,這一找吧,不但稀薄的爺孫情保不住了,他的無憂無慮也一去不返了一一小時候,葫蘆娃的故事就告訴過他,找爺爺找不出什麼好事,一準遇到妖魔鬼怪越想越煩,他轉過頭,拿顏如玉排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