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第 54 章 就講講熄燈計劃吧

 工人居多,主事的……

 陳琮迅速鎖定目標,一臉熱情,伸手揚揮:“歡伯,歡伯!”

 角落裡,光頭何歡剛擰開一瓶太白酒,將喝未喝的,聞言下意識轉頭。

 見到陳琮,何歡的面色有點異樣:他和陳琮不熟,從未正式互相認識過,對方突然這麼熱情,讓他心生警惕。

 陳琮笑得更熱絡了:“歡伯,有空嗎?我想請你喝酒。”

 何歡更摸不著頭腦了:“喝酒?這麼一大早的?”

 陳琮指他手裡的酒瓶子:“請你喝酒,還有必要分早晚嗎?”

 ***

 何歡跟著陳琮,來到一家岔巷裡的小酒吧。

 這個點,酒吧一般是不開門的,店主跟陳琮熟,打著呵欠出了句“自取自結啊”,又上樓睡覺去了。

 陳琮看了看架上,拎了瓶麥卡倫18年的雪莉桶下來。

 這架勢和氣氛,屬實怪異,何歡清了清嗓子:“我喝不慣洋酒,我喜歡喝當地的、便宜牌子的白酒,有那個市井的勁。”

 陳琮笑了笑,說:“有!”

 他輕車熟路地轉進後臺,再出來時,右手拎一罈子

老窖酒,左手託了兩碗,淺口的那種酒碗,武松景陽岡同款。

 何歡心裡舒坦了,說:“這個行!”

 兩人在靠窗的小桌邊坐下,這酒吧的調調,還是挺洋派小資的,酒罈子和碗一擺,多了幾分雖不協調但反套路的獨特。

 何歡拍開壇封,給兩個酒碗都斟上,也不招呼陳琮,自己先幹為盡,算是熱身。

 喝完了袖子擦擦嘴,很爽快:“說吧,找我什麼事?”

 邊說邊開倒第二碗。

 陳琮說:“就講講熄燈計劃吧。”

 何歡沒想到會突然聽見這詞,手上一顫,酒就倒歪了,潑了不少在褲子上,他很狼狽地岔開腿往後倚蹭。

 陳琮淡定地抽了紙巾遞過去:“擦擦吧。”

 何歡團了紙,胡亂擦拭了幾下:“開什麼玩笑。”

 陳琮正色:“沒開玩笑。”

 “你們都是給我包過大紅包的,從阿喀察跟到這一下細節,不過分吧。”

 何歡把團著的溼紙往桌上一扔,起身就走:“你要想打聽這個,問三老去,別在我這套話。”

 陳琮冷眼目送,不鹹不淡說了句:“我去問三老,也打聽得著。之所以找你,還不是因為你和姜紅燭……關係好嗎?”

 何歡猝然止步。

 他頰肉微顫,一碗酒下去都沒見變色的白胖臉漸漸漲得通紅,說話都有點打磕絆了:“你特麼……說什麼屁話。”

 陳琮心裡有七八分準了,繼續故弄玄虛:“歡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啊。”

 何歡的臉漲得更紅了,紅得發紫,逼近豬肝色。

 陳琮示意了一下座位,又端起酒罈子,給何歡把酒滿上:“沒別的意思,就是好奇,你們當初幹了什麼,說真的,我見到她那樣,都有點同情。”

 何歡突然反應過來:“你見過她對吧?”

 陳琮好笑:“當然,我是被她點過香的人。”

 何歡嚥了口唾沫,突然直衝過來,兩手摁住桌面,胳膊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那她身邊,是不是有個女孩子,三十來歲,長相……嗯,長相應該挺漂亮的。”

 陳琮愣了一下:“有……啊。”

 肖芥子都三十來歲了嗎?他看她,也就二十多啊。

 何歡緊張地舔了下嘴唇,頓了好久才慢慢坐下,聲音極低地呢喃了句:“真有,她沒騙我,真有。”

 作者有話要說

 肖芥子回到房間。

 姜紅燭已經吃完早飯了,肖芥子的那份還沒動,清粥小菜水煮蛋煎饅頭片,簡單又瓷實。

 肖芥子隨口問了句:“老闆送來的?”

 那碰見姜紅燭,豈不是會被嚇到?

 姜紅燭沒好氣:“是啊,不然呢,靠你這沒魂的我早餓死了。人送飯進來,我都裹著被子,沒敢露臉。”

 肖芥子早被罵得金剛鐵骨了,沒事人樣往床上一倒,出神地盯著天花板上漏過水的漬塊,好久才說了句:“紅姑,你聽說過肉骨樊籠嗎?”

 她等了會,沒聽到回答,奇怪地轉過頭。

 姜紅燭正盯著她看,目光對上,冷冷說了句:“你現在東打聽西張望的,知道不少啊。”

 肖芥子嘻嘻一笑:“紅姑,誰還沒點自己的小九九啊,你在‘人石會’不也有自己的內線、瞞我瞞得那麼緊?我可憐啊,你不給我餵飯,我只好捧著碗討食,東家一口,西家一勺的。”

 又來裝可憐這一套,姜紅燭厭惡地哼了一聲。

 肖芥子追問:“沒聽過嗎?”

 她太想跟人討論討論了,像得了驚天的八卦、不拉人嘰喳一番不盡興:奈何這幾年出於特殊情況,社交圈子太窄,眼前除了姜紅燭,也沒別人可聊。

 姜紅燭不耐煩:“聽過。這個,不就是又一種神話故事嗎?聽聽得了,誰還當真啊。我再老,也讀過書、學過進化論,人科學家說了,人是猴變的,怎麼可能是女媧捏出來的。”

 肖芥子反駁:“進化論只是一種猜測啊,又沒蓋棺論定。那萬一不是猴變的呢?這麼多年了,世界上那麼多猴,又不是沒給猴機會,為什麼不見它們

變一個?”

 進化論不是姜紅燭擅長的領域,她實在懶得爭論:“下個樓,下得你人都癲了,見誰去了?”

 “李二鑽,我拿了他的鑽戒,他來要回去。咦,他怎麼找到這的?他見過我的人,又沒見過我的車。”

 姜紅燭冷笑:“養石頭的人,追自己的石頭,那還是有幾分辦法的。肉骨樊籠,他跟你說的?他倒是有閒工夫,跟你擺忽這個。”

 肖芥子喃喃:“可是真的挺顛覆的啊,肉骨樊籠,你不覺得可怕嗎?真的就把人完全地禁錮住了。”

 她想到了什麼,一骨碌爬起來:“紅姑,有句老話,叫‘太陽之下再無新事’,肉骨樊籠,這身體吧,不但極大地分走了人類的時間精力,讓人忘記或者壓根無暇關注來路,而且從古至今,為人類安排的劇目都是一樣的。”

 邊說邊掰指頭:“原始人的愛情爭奪,圍著獸皮抱著石頭,嚷嚷著你愛我我不愛你我殺了你,現代人,穿著西裝拿著手機,來來回回還是這套;原始人的利益爭奪,爭肉爭果子爭洞穴,現代人,爭股份爭分紅爭地皮,是不是換湯不換藥?劇目一再上演,就是換換演員妝造、時代置景。”

 她越說越來勁:“這何止是大小樊籠啊,這看不到盡頭的、一再重複的劇目人生,也是樊籠啊。”

 姜紅燭忍無可忍:“沒完沒了了還!一會宇宙一會樊籠一會人生的,你待會吃飯,吃的不還是稀飯鹹菜水煮蛋!趕緊吃飯,吃完了上路!”

 肖芥子瞬間老實了。

 也是,她滿腦子女媧、高維,待會還不是要吃小旅館的廉價餐食,開低價租來的小長安,繼續履行跟姜紅燭之間的契約?

 肖芥子悻悻拖過餐盤,攥著已經放涼的雞蛋、一下下磕殼。

 磕著磕著,又走神了。

 ——肉骨樊籠,這說法源於“人石會”,在別處並沒有見到流傳、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