巛洲篇8

 烏絲隨著他的動作垂下柔軟的一縷,他全神貫注地看著面前這人,有一瞬間,像極了一隻麝妖,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人類。

 室內漆黑如水,冰冷刺骨,圍捲了一切由溫度的事物。跪在地上的弟子一顫,心中暗道不妙。

 宗主的病又犯了。

 “我去喊聽雨長老。”

 弟子倉促起身,靠近門檻的那一刻,周身冷勢忽然潮水般退去,弟子猶疑轉身,只見座上那人又恢復了看書的姿勢,手邊一碗藥湯,靜的好像方才一切都是錯覺。

 “不必。”

 嗓音如水般平淡,樓君弦闔書,眼神中沒有半絲情緒,平靜地望向弟子:“去把無岐叫來,下午的考核,她不用參與了。”

 “……”

 “哦。”弟子看著門外,愣了會兒神,然後伸出手指著外面蹦蹦跳跳的人,“可是大師姐已經回來了。”

 樓君弦:“……”

 人的一天吃喝拉撒睡,對於祁墨而言,她有幾樣必需,其中一樣,就是必須睡午覺。

 人體不是機器,有精力就要有補充,夜覺保證上午的精力,午覺保證下午的精力,這就是祁墨的生活觀。

 她曾經不知好歹試圖戒掉午覺,結果就是那一週下午都在課堂上睡得天地顛倒,由此可見,什麼晚睡早起都無所謂,午覺,才實乃生命之源泉。

 弟子眼中的祁墨蹦蹦跳跳,實際上她只是著急趕去睡午覺,白天不懂夜的黑,就像修仙人不懂凡人午覺時間不夠的悲。下一秒,弟子的身影攔截在她面前,拱手道:“師姐好。”

 “……”

 祁墨木然停步,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名字,就按照這幾天下來的經歷,怕是真要以為自己姓師名姐。

 “宗主喊您過去。”

 弟子側身讓了個方向。猝然間,祁墨識海中響起他的聲音:“宗主方才似乎又犯病了,估計心情不好,師姐要小心。”

 祁墨盯著弟子一動不動的嘴唇,確認那就是傳說中的神識傳音,遂配合點頭:“我明白了。”

 腦海中浮現出樓君弦那張不似人間煙火的臉。

 祁墨心道怪不得,白成那樣果然有問題,原來是個病秧子。

 她的信息掌握的還是不夠。

 或許下次,可以試試從老鄉那裡套出點什麼。

 祁墨輕輕叩了叩門,輕易地推開進去了。屋內昏暗光線如潺潺流水,勾勒出座上人如墨眉眼,藥碗瑩白冷色,飄滿了青澀的苦香。

 祁墨終於發現了。

 似乎,只要一靠近這位師父,她就渾身不自在。

 祁墨仔細地感受著來自身體的反應,恰在此時,座上人驟然開口,平靜無波:“無岐。”

 祁墨回神:“師父。”

 樓君弦找她不在意料之外。

 畢竟無論是體考還是筆試,她的表現都算不上正常。祁墨打著腹稿,敷衍地想道,有一關過一關,若是不過,死便死了,也沒所謂。

 “這位是查裁縫,你隨他去,量一量尺寸。”

 ?

 祁墨呆滯,無言半晌,才終於看見黑暗中一道略顯緊張的身影,身上穿著山下村鎮常見的衣衫樣式,站在仙風道氣的房間裡,顯得那麼侷促又格格不入。

 “……”

 不是來找她訓話的?

 不是來問她問題的?

 祁墨和裁縫對視,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兩個人,兩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