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釐 作品

第 82 章

剛才在進來的時候, 門口有一隻被雨水打溼的小貓,蹲在屋簷下躲雨。

容隱感覺她蹲在這裡的樣子,和那隻貓有點像。

舒清晚想過他會說什麼, 也想過他一定會生氣。但沒想到, 他在見到她的第一句, 會是這個。

她垂下眼, 想了想說:“我可以找哥哥。”

林桉或者林簷,很快就會安排人過來。

不知不覺,家人也成了她的依靠。

可她的回答並沒有什麼用,他像是沒有聽見, 低聲道:“回家了。”

他找了她數個小時,驚動了好友,發動了不少人, 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休息。

怒火越醞釀越是深重。

但是此刻,被他壓了下去, 並未發作。

彷彿她出逃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他如常地在喚她回家。

容隱斂眸,脫下黑色西裝外套,親手披在她的肩上, 將人裹住。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襯衣, 看得出勁實的身材。

舒清晚剛才給林桉發了信息,可她並不知道深山別墅的定位。

回去以後, 他們也找不過去。

他微涼的長指握住了她的腕骨,帶著不容置喙的力氣。

頂著危險感, 舒清晚仰臉看著他:“容隱, 你還打算繼續到什麼時候?”

他看著她的眼睛。一雙鳳眸中, 仍帶著不變的偏執。

“這個遊戲不可能一輩子不停。”

不可能因為一結束他就要放手, 所以他們一直在那裡生活下去。

“我總要回去工作的。”

就算是算算時間,她也早就離開了意大利,逛完了另外一個國家。但他仍然沒有絲毫要結束的意思。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道:“你很累了,先回去休息。”

那之後呢?

這次話題還是沒有結果。

可不知為何,掠過他寡淡的眉眼,她忽然覺得心裡疼了一下。舒清晚咬了下唇,沒有再跟他拗。他伸手按過她的肩膀,她身體微僵,倒也沒有拒絕被他抱。

一整晚,黎城很不太平,被他攪了個天翻地覆,直到現在才終於落下帷幕。

容隱抱起她離開。眸光掃過她剛才在碰的那些,他垂眸,吩咐了人買下來。

他的情緒壓抑得很深。

舒清晚原以為,迎接她的會是一場激烈的爭吵。但卻是出奇的平靜。

即便回到車上,他依舊沒有放下她,吩咐直接返回北城。

容隱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她,“你可以登錄你的微信。或者,就這樣用。”

舒清晚看著他的眼睛,她沒有接。

容隱的眸光也靜靜落在她的臉上,等她開口。

“容隱,今天你帶我出席,將我介紹給他們認識,如果之後容太太不是我,你會很難收場。”

她可以抽身而退,可他很難交差。

他斷的是自己的路。

她覺得,他不會不明白這些。

“你覺得,”容隱淡淡啟唇,帶著一如既往的寡淡,“還會有誰是容太太?”

她微微抬睫,眸光驀然一怔。

一聲反問,答案卻是昭然。

所以,如果不是她,不會再有別人是“容太太”了嗎?

她從未想過他這麼篤定的一句。

當初,聯姻可能會有別人,未來他的妻子可能會有別人。

她從來不確定。

那個位置,總感覺還有別的可能。

仰望星空皓月,卻不確定它的歸屬權。

可他這麼斷然地砍掉了其餘所有的選項,已經將答案確定下來。

她放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地捏緊了裙襬,裙襬被攥出了褶皺。很輕聲地問:“可是,如果這場要求結束,你放手以後呢?”

當初他是以“會放手”為交換,提出的這場要求。

如果遊戲結束,他按照承諾放手,他們一別兩寬。

那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她也還沒有給過他什麼答案。

容隱的嗓音帶著極淡的情緒:“那也不會再有第二位‘容太太’。”

她心中轟然一震。

短短一句話的背後,藏著的是空前的孤寂。

像是地面震動,碎石震響。

她愕然看他,而他坦然回視。

“舒清晚,你以為我同你說的話,都只是隨口一說麼。”

他暗沉的眼眸凝在她的面上,嗓音微重。

他在提醒她,他跟她說過的所有的話。

她的眸光輕一閃。

容先生的話,怎麼可能是隨口一說,永遠具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容先生也永遠不會那麼彎腰。

她低著頭,沒有敢看他,只是拿起他的手指。

容隱眸光微深,他掐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外面的雨打在車窗上,聲音很響,後座上燈光不明。

從剛才到現在,胸腔裡壓抑著的極深的情緒,破開了一個小口,開始宣洩而出。

“舒清晚。”

“不捨得了麼。”

他含咬著她的唇,細微地吞嚥著。

她有些難地吞嚥著,眼尾有些紅。

可能自己也沒有想過,他那樣遙遠的人,有一天,她也會對他心生不忍。

她捉著他的手沒有放。

被他扣進了指縫之間。

兩座城市相隔一定的距離,路上,她還是玩起了他的手機。

沒有動他的微信,她記得閨蜜的手機號,只是跟鹿苑發著短信。

她一連消失了好多天,一直沒有出現過。

摩挲著他的手機邊框,舒清晚和鹿苑聊著最近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從他書房的抽屜裡,看見了這四年來他往來紐約的所有機票。」

待會聊完天,她就會把這些記錄清空。

鹿苑回覆得超快:「天……」

要是沒有證據的話,單說給她,她也不會信。

「他去過上百回,但我一次都不知道。」

她安靜地垂下睫。

她們在聊著,鹿苑問說:「你還有沒有發現其它的?」

舒清晚一愣,她說沒有。

鹿苑可能是言情小說看多了,「如果他經常在那邊住,那裡面會不會還有其它秘密?」

舒清晚微怔,她並不知道。被關起來的受限感,極大地消滅了她的好奇心,她倒是沒有發現別的。

鹿苑提醒說:「晚晚,你可以多留意一下。」

舒清晚手裡握著他的手機,清靈的眸中作著思考。

他那邊在交代著公事。即便他再不管,也堆積了無數事件在等他。

等他忙完,注意力回到她的身上,摟過她,薄唇磨著她的耳垂。

舒清晚剛將整個對話框都刪除。感受著他吻的溫度。

一如既往的帶著很深的佔有慾。

不過他這樣的人,嚴謹又仔細,那天會叫她發現那些機票也是意外,她不確定自己還會不會有其它收穫。

路程太長,她在半路上睡著。車子停在別墅的庭院之中時,容隱抱起她下車。

杭助理猶豫了下,問說:“容總,需要什麼時候來接您嗎?”

容隱的腳步些微一頓。

他的嗓音微沉地落下:“不必。”

他抱起她大步往家中走,她的裙襬垂落,被風吹得輕揚。

在他準備將她放在床上時,舒清晚才突然醒了一下,她下意識抓住他手。

容隱斂眸,沒再著急起身,就那樣伏在她身前,偏頭吮了下她的唇。

他啞聲道:“很想走嗎?”

她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做什麼,毫無防備地應道:“嗯。”

可她想走也沒有用,他又不放她。

他的喉結輕滾,斂去眸中的深邃。

她被他親得清醒過來。

他知道她醒了。

眼看著慾念在叫囂,舒清晚輕輕皺眉,“容隱,你是不是對…身體上癮?”

他的動作忽然停頓。

旋即,嗓音喑啞落地:“無關風月。”

北城也在下著雨,深山靜謐,雨聲磅礴。

打在山間的樹葉之上,搖曳作響。

半夜都未停。

等到她睡著後,他才披上睡袍,安靜地起身。

容隱走到外面的廳中,靜站了許久,才拿過手機,發出去一條信息。

無關風月。

他想起之後有一句歌詞:

情字何解。

唇邊溢出了些許澀意,彷彿帶著很深的落敗。

過了許久,他才重新回到床上。

強勢地將人擁進懷中。

舒清晚並不知道他有短暫的離開。

奔波了一整日,她這一覺睡了很久,等到睡醒時,外面的天色已經變暗。

她去找他,發現他正在廚房研究著一道菜的做法。

他沒有菜譜,只根據經驗和推理去研究。

氣人的是,他研究的成果都還不錯。

舒清晚默默退出來。她還記得鹿苑昨天的提醒。

但是她試圖查找下時,卻一無所獲。

好像沒有什麼秘密了,都是極尋常、極常見的一些東西。

容隱叫她吃飯時,她剛從影音室走出來。

他往裡面看了一眼,“在做什麼?”

舒清晚隨意地找了個藉口:“想找個電影看。”

飯桌上已經擺放好了幾道菜。

——他剛剛的研究成功。

他直接抱過她,沒有放她自己一個位置。

昨天的問題好像揭了過去,又好像沒有。他纏得她更緊。

很輕很淡的變化,卻像是藤蔓一樣緩慢地升起、纏繞。越纏越緊。

婚禮的這趟出行結束,別墅裡又只會剩下他們二人在生活。

昨天的機會沒有把握住,這一回,舒清晚更加看不見結束的日期。

外面的世界早已喧囂。

黎城的風聲傳到北城,聽說,容隱帶著一個女人出席了黎城傅家掌權人的婚禮。

他最近完全沒有消息,誰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哪裡想到,他這一出現,就非同尋常。

只可惜兩座城市相隔甚遠,加上那個婚禮也不是誰都會被邀請,所以消息受限,沒有人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圈子裡各種消息開始傳播開來。

其中,以他最近都住在一處深山別墅裡的消息傳得最真。

可他一個人閒著沒事住在深山裡做什麼?

加上這次的消息,有人猜測,他怕不是在那別墅裡藏了什麼白月光。

吸取上次的教訓——就算不是白月光,恐怕也並不尋常。

圈裡人的好奇心被勾到最大。

消息越傳越盛,連虞杳杳都坐不住了。可她也確實被提醒到了,想起來容隱還真有個深山別墅。

幾年前就在建,這段時間到處都找不到他人,她倒是忘了這一處——

一天又一天,根本見不到容隱的人,加上這些傳聞,她徹底坐不住了,攛掇著魏樹,想要一起去看看。

魏樹不肯,“就容隱那狗脾氣,我才不去惹他。”

要是不小心觸到了這人的逆鱗……就算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去想。

他勸著虞杳杳:“他都藏起來了,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你還去幹什麼?”

可虞杳杳不太肯聽勸。這些年跟容隱有牽扯的感情問題也就那麼兩段,談微不算,就只有晚晚。她不太願意相信,又出現了新的人。

她沒有說,她當年還專門去拿到了一段音頻。

魏樹不肯上,她就接著攛掇況野。

況野一貫懶得插手這些,原以為魏樹都不肯的事情,他肯定也不會答應。卻沒想到,他放下手裡正在研究的牌面,起身施施然道:“走了,陪你去看看。”

虞杳杳都驚訝了,連魏樹都冷不丁地看向他:“你今天吃錯了什麼藥???”

“只許你們有好奇心?”

虞杳杳一拍手,感動得快要流淚,“你終於做了一次好人。”

外面的夜將深。

一不做二不休,虞杳杳準備搞個夜襲。

——北城無人能夠一探究竟,那就由她親自來。

她打了一通電話出去,叫人查位置。既然容二當年在建,當然會有相關信息。

她堂堂虞大小姐,要查這點消息還是不難。

她還帶上了幾個同樣八卦好奇的小姐妹,一起壯壯膽。

他們剛準備出發,地址就已經發到了手機上。

還真有一段距離,開車過去都要好久。

因為況野要去,魏樹臨時改變主意一起,但心裡還是發怵,“不是,到時候他要是一生氣,直接把我們在那解決掉,深山裡一處理,連痕跡都留不下。”

虞杳杳的閨蜜說:“據我所知,容二還是很守法的,稅都不會漏。”

魏樹:“……”

那處深山別墅遠到他們開車都開了不久。

遠遠地從半山腰上看見時,虞杳杳忍不住感慨:“他小子,竟然在這麼好的地方藏了這麼個好東西。藏得夠深的啊。”

同時,那個傳得很盛的傳聞,再一次在他們腦海裡掠過。

這個地方確實很像是能用來金屋藏嬌的。

他在這住了這麼久,也就不奇怪了。

這邊靜謐得根本無人打擾。月色又正好,說是在這度假都不奇怪。

車子停在了別墅之外,裡面已經響起了提醒。

舒清晚在頂樓泳池游泳,容隱剛倒好酒,準備上去找她,便發現了監控裡的畫面。

他瞥了一眼畫面上出現的一群人。

輕眯了下眼。

——這是來他這度假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