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嫌命長

偏三皇子那個草包不知輕重,滿腦子都是那點子事。

湛雲葳還是個殺也殺不得,拷打也拷打不了的嬌貴御靈師。

越之恆垂下眼瞼,掩住眸中沉思。

詔獄。

諭旨陸陸續續下來,年長御靈師送去丹心閣,為王城“入邪”的權貴清除邪氣。

年輕貌美的御靈師則比較倒黴,大多被指了婚,前路不明。

王朝並未殺地牢中的靈脩。倒不是多麼仁慈,這些靈脩,大多是御靈師的血親或者族人,活著一日,就能用來掣肘這些御靈師一日。

雲葳的視線透過層層封印符咒,最後落在一個狼狽的男子身上。

那興許是她的軟肋——

男子被鎖了琵琶骨,一身的傷,頭髮凌亂,依稀看不清原本那張俊俏的臉。

一群靈脩中,只有他是七重靈脈覺醒者,因此待遇也最殘酷,符咒幾乎貼滿了全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古符修鎮殭屍。

前幾日他昏迷著,安安靜靜的,從昨日王朝下雨開始,他清醒了過來。

醒過來了卻也不願說話。

隨著一個又一個靈脩被帶走,一直不說話的男子,終於忍不住沙啞著嗓子開了口。

他不是很客氣地說:“湛雲葳,你過來。”

雲葳過不去,但她還是儘量順著他,貼著離他最近的地方站立:“阿兄。”

“誰是你阿兄,別亂叫。”

饒是這樣糟糕的處境,她仍是忍不住笑了笑,從善如流道:“湛殊鏡。”

湛殊鏡是她父親的養子。

他的母親原本是青陽宗的掌門,後來他父母誅殺邪祟,都沒能回來。

青陽宗一朝失去兩位主事,很快便沒落了,長琊山主把他接回山來,當成親生孩子撫養。更是囑咐雲葳要敬重他,把他當成親兄長看待。

雲葳卻知道湛殊鏡心裡一直隱約恨著父親,因為那日號召眾人去誅殺邪祟的,恰是長琊山主。

顯然,湛殊鏡並不具備仙門自小教導的“寬和”與“犧牲”精神。連帶著,他對雲葳也有怨氣。

在湛雲葳尚未覺醒御靈師天賦時,他總是偷偷欺負她,彷彿自己有多難受,就要讓她也感同身受。

湛雲葳從不告狀,也不哭。

他如何欺負她,她隔不了多久,總會想到辦法報復回去,次次氣得湛殊鏡牙癢癢。

她有時候想,興許沒有足夠忍讓精神的自己,也和湛殊鏡一樣,是仙門中的異類。

她不似表面的溫雅聽話,也不願像所有的御靈師那樣,安穩做王城錦繡。

她總想到靈域的另一頭去,到所有御靈師都不敢前往的渡厄城去。

少時的湛雲葳也從沒想過,她眼中心胸狹隘、脾氣古怪的湛殊鏡,後來會揹著重傷的她,咬牙道:“廢什麼話,若是今日救不了你,才顯得我沒用。”

一個明明懷著怨的人,最後卻為了保護湛氏族人戰死。

她鮮少喚湛殊鏡阿兄,後來他死了,她在夢裡哭著拼命喚他,卻見他一身血衣,踉蹌往前,不曾回頭看她。

雲葳望著眼前鮮活的人,才發現原來上輩子短短的一生,她一直在失去。

湛殊鏡不知她心情多麼複雜,咬牙道:“你把我殺了吧。”

雲葳:“……”說到底,如果有病還是要從小治。

湛殊鏡還在發病:“誰要成你的拖累,你一個長琊山主之女,嫁給王朝的狗賊,也不嫌惡心。”

雲葳不想聽他癔語,打斷他道:“我想殺,但我夠不著。”

湛殊鏡也不用腦子想想,兩人起碼也得先在同一個牢房。

“……”湛殊鏡也意識到了,只能不甘閉嘴。

雖閉了嘴,心裡卻莫名憋了一團火。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雲葳心想,阿兄,也總得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吧。

前世她雖然也護著湛殊鏡,卻並不如現在這般心甘情願。

兩人的平靜氛圍,終歸還是被三日後遲遲到來的王朝諭旨打破。

湛殊鏡聽到王朝要將雲葳嫁給誰的時候,恨得雙眼泛出冷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