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蘿為枝 作品

番外五【if】

 看著大雪中那個身影,她再也無法看熱鬧一般置身事外。

 他難道真的……如夢中女子所說,深愛著自己?

 她一時竟然有幾分膽怯,害怕觸到真相,如果那是真的,她該做何反應。

 可是不容她思考太久,湛雲葳本就累得動不了,眼見越之恆真的朝自己過來了,想要驗證那個夢的想法更加迫切。

 她咬了咬牙,索性佯裝斷了呼吸和心脈,看看越之恆有什麼反應。

 他若真的……咳咳,喜歡她,總會表現出來幾分難過吧。

 湛雲葳算是明白了,如果他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她失敗的談心必定問不出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

 風雪這樣大,在雪地一會兒就凍僵了。湛雲葳知道自己身上必定沒有絲毫溫度,可是這人身上比她還冷,如果不是她竭力忍住,幾乎要在他懷裡哆嗦。

 他抬手測了測她鼻息。

 空氣靜默了一瞬,大雪頃刻掩埋了滿地的血跡。那隻冷冰冰的手,發現她沒有鼻息後,放在了她胸腔之上。

 湛雲葳強忍著,才沒有跳起來。

 說來也令人頭疼,她和他做道侶三年,都沒有這短短一月來得親密,真是什麼該做,什麼不該看,都做完了。

 她今日出去採買,沒有刻意改變身形。畢竟那日救走越之恆的是個“男子”,自己用女子身份在外行走更為方便。

 這就導致了,他冷淡又平靜地檢查她死沒死的時候,這尷尬的局面。

 湛雲葳死死閉著眼。

 希望他快點認清事實,她“死得不能再死”了,趕快給點反應。

 然而越之恆半晌挪開了手,卻只是這樣抱著她,久久不動彈。

 沒有說一個字的傷心之言,也沒有任何剖白,他就像這一場雪,安靜而沉冷。

 連情緒都深深埋葬在了天地之間。

 只每逢有雪花落在她臉上時,他會抬手給她拭去,不會碰到她的肌膚,無聲到窒悶。

 湛雲葳到底忍不住,仗著他看不見,悄悄睜開眼。

 他比自己想象的平靜得多,只是扶起她,讓她靠在懷裡,他眸子帶著淺淺的血痕,不知什麼時候又傷了,令人看得觸目驚心。

 然而他的神情很冷靜。

 他單手抱著她,沒有回去的打算,也沒有動彈的打算。

 她在心裡揣摩,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那夢到底是真是假,眼前這個人的內心,究竟對她是何種情愫。

 他到底有沒有認出自己,這算是傷心還是冷漠?

 可是她什麼都看不出,這冬日太冷了。他懷裡沒有半點溫度,湛雲葳腦海裡亂糟糟的,揣測他的想法,卻也有點坐不住。

 再這樣下去,不用琢磨他的心思了,兩人都會埋葬在冰雪中,多年後成為糾纏在一起的屍骨。

 正當她再也演不下去,準備回個魂的時候,他卻動了。

 只是很輕、很輕的一下。

 像雪落在唇間,又冷又涼薄。

 然而她卻驟然心跳失衡,怔然看著面前放大的眼,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唇上的觸覺告訴她,越之恆做了什麼。

 那些藏在孤冷的之下的東西,彷彿從雪地中抽枝發芽,再也隱藏不住。

 她如受驚的雪兔,第一次這樣直愣愣地面對他藏了八年的心思,恨不得刨個洞,把自己真埋在雪地裡。

 他竟然真的……對她……

 湛雲葳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自己推開了他,幾乎狼狽地從他懷裡退開。

 “你……”

 越之恆沉默良久,似乎也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冷冷抬起眸,用幾乎要吃了她的含恨目光。只是在方才那般舉動下,實在沒有半分說服力。越之恆一言不發,拿了一旁的木杖,撐起病體,往別的方向走。

 湛雲葳坐在地上,半晌,碰了碰自己的唇。

 那人走得並不快,但是顯得清冷又淡漠,風雪中,他不欲解釋什麼,強撐著最後一絲尊嚴。

 湛雲葳心情複雜得翻江倒海,又是赧然,又是震驚,又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的戰慄。

 這樣一個世人口中涼薄寡恩,陰狠至極的人,他怎麼可能喜歡她呢,他居然……真的喜歡她啊。

 *

 這雪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越之恆冷聲說:“湛小姐看夠了熱鬧,還不走嗎?你還想看什麼,你索性一併說出來,越某成全你。”

 她張了張嘴,想說自己沒看熱鬧,但兩人昔日水火不容,她這幾日救他的舉動,他猜忌實屬正常。

 但這種事,他明明也不佔上風,怎麼就輪到她解釋了。

 她抿了抿唇:“不管我想做什麼,總歸沒害你。你方才的行為,不也很奇怪嗎,我也沒有讓你解釋。”

 他抬眸望過來,明明眸子空濛,卻顯得格外沉冷攝人。

 越之恆語氣平靜,又含著嘲諷。

 “你想聽什麼,不是都看到了嗎。”他語調冷淡,“怎麼,還要我說給你聽。”

 她只覺是像做夢,比做夢還離譜。在他這樣的語調下,她極力維持平靜:“不用。”

 說就……就就大可不必了吧。

 他便不再說話。

 左右他敢說,她也不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