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春是金色鎖鏈 作品

白切肉

“不是說她被江公安甩了,沒臉在院裡呆下雲,走了嗎?”

“我就說不可能吧,她工作還在國營商場,怎麼會把這工作給扔了啊。”

對門小媳婦周美鳳過來探望她,跟她說起大院裡的傳言。

.....都是老趙家傳來的,說江公安家裡是省城的,說你想攀上高枝,江公安不幹了,說得可難聽說了,還說你沒臉在大院裡待著..韓舒櫻一邊聽著,一邊對著鏡子往臉上拍了拍雪花膏,小臉被雪白的膏脂滋潤的細膩白潤,主要還是底子好。她聽著心裡不得勁兒,心想她也沒得罪趙家人啊,這麼說她?

平時不怎麼接觸這家人,除去水井洗衣服會碰到,也說不上兩句話,唯一有交集的也就是趙文倩,曾來這她裡串過門.....這敵意來得莫名其妙。

韓舒櫻照著鏡子梳理著頭髮,感覺自己氣色挺好,嘴唇櫻紅,皮膚光亮細膩。

大院裡傳的話她聽完就完事了,沒在乎這些,她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對這些人沒感情,再說了,大院裡頭什麼樣人都有,她天天吃好的喝好的

估計看不上她的人很多,她還能一個

她只要繼續吃好的,喝好的,小日子過得美美的,那些人自己就能氣死,都不用她動手。

況且這些話對韓舒櫻來說也不算什麼了,當年她可是被全網黑了三天三夜,眼前這都是最低級的手段,她都不屑理會。她現在唯一苦惱的是劇本和江見許。

送走小媳婦兒,她猶豫地打開了右下角劇本,以前打開劇本那都是歡天喜地,每完成一場心情都很好。可現在,其實劇本在火車上時,就莫名其妙完成了第十五場戲。

她在火車上根本沒心思看,一直拖到現在才打開。

劇本第十五場:人生幾度生與死,不放香醪如蜜甜,情篤意誠(完成)

獎勵:淺灰淺粉羊駝仙絨一匹

她看著如蜜甜,心裡卻感覺不到如蜜甜,她知道當一個劇本走到主角感情篤意誠的時候,這個劇本也就到達了尾聲。行李包裡的那匹布,她在火車上就已經看到了,四米長一塊,這個布是拼色布料,一半淺灰,一半淺粉。顏色很嫩,看起來像糖果,確實有蜜甜的感覺。

布料厚實,入手特別輕,就像雲朵一樣輕盈柔軟,她是喜歡的,淺灰色可以做一條裙子,粉色做件上衣,兩種顏色無論身穿還是

做外套,都很好看,布料厚實做成外套更有型,也更漂亮。

裙子要那種略貼腿形的直筒裙,下邊微收,淺粉布料做成小v領毛衫,前面釦子要珍珠,對了,沒有珍珠,那算了,底邊稍微帶點荷葉邊,只要量身定做,順著她身形就可以了,還可能用淺粉做個外套。火車三天已經攢了三塊料子。

可她看著料子,心裡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了,她目光落在櫃子上鏡子裡,鏡中映出她的身影,她梳著這個年代同志特有的辮子,長長的垂在胸前,身上穿著這個年代流行的列寧裝,手邊有剛用完沒蓋上蓋子的雪花膏,還有眼前她視為自己地盤的小房子她已經習慣在這裡安逸的生活。

為能吃到一點好吃的而開心,為一塊喜歡的布料欣喜,突然驀然回首,望向鏡中的自己,發現有點不認識自己了,她有些恍惚,自己還是那個在娛樂圈殺出一條血路的頂流小花,韓舒櫻嗎?為什麼現在看起來這麼陌生?她好像在慢慢的,被這個時代一點點同....甚至滿心歡喜的跟這個年代的人一樣,說出那句口號,為人民服務.....韓舒櫻望著鏡中人,一時

寸震驚,一時迷茫,可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她開始為一個人的目光而流連喜悅,在見到劇本里

情篤意誠這四個字時,她想到的並不是對方,而是自己....

是她,情篤意誠了嗎?

原本只想完成任務,玩一玩,可是不知不覺中,玩已經變了質,她開始變得偷悅,變得依賴,她會不自覺在人群中尋找他,看到他就想奔向他身邊,在火車裡他每次出去,她會擔心害怕,他一回來,她的心裡就像有隻小鳥一樣,歡快地投入他的懷裡,彷彿那裡是她的巢穴,是她的安全港,是她的歸.....實際上她也是這麼做的。

在他身邊實在太放鬆,太忘乎所以,不是她的人變了,是她的心變了,她進入了劇本給她設定的角色裡,她正在慢慢失去原本的自己....這次列車歸來,當她重新看到劇本時,她驚醒過來,她對自己說,入戲太深了韓舒櫻,你快點醒過來!你不是劇裡十八歲的韓舒櫻,她是六十年後二十歲的頂流小花韓舒櫻,天真浪漫的韓舒櫻不是你,舞臺上光芒四射的韓舒櫻才是你....她想靜一靜,她得好好想一想,她得從這一出愛情戲裡走出來,否則當她迴歸現實,那個時空的他早已不在,留給她的只會是痛苦....韓舒櫻一下扣倒鏡子,煩惱將自己埋在手心.....

江見許回來時特意到肉聯廠找熟人,花高價錢票買到了當天熱氣騰騰的白切肉,五花肉質鮮香滑嫩,肥而不膩,這幾天在火車上嘴巴都淡出鳥了,想到那饞嘴的女同志,他心裡一暖,不客嗇的花了錢,買點大肉給她解饞,又拿了飯盒去國營商店買了米飯、青椒炒肉,炒雞蛋,將兩個飯盒裝得滿登登,然後騎著自行車悠悠地去了大雜院,

已經下午四點半了,院子裡人聲鼎沸,該下班的都回來了,大人小孩院子裡吵吵嚷嚷。

有壓水井處洗涮的人一看,喲,江公安來了,手把手上一看就知道,又帶了好吃的,頓時一院的人驚訝的神色流露出來。看樣子兩人沒分手啊。

“小江,來看對象啊?”帶這麼多東西。

“江同志,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快了,今年肯定結。”江見許笑得燦爛。

院裡有人開玩笑似的說:“江同志,你得管管小韓同志,她好幾天沒回大雜院,今天上午才回來,可別是被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騙了呀.....江見許自行車一停,望了眼說話那個人,這大院裡的人他心裡有數,知道這是老趙家老二。

話里語氣不善啊。

江見許緊盯著他,衝他笑了笑,他道:“我和小韓同志回省城探親,這幾天不在家讓大家操心了,下次我們再去哪,肯定跟大傢伙說一聲,免得你們擔心....院裡站著看熱鬧的人不少,聽明白話兒的,個個訕訕地不吱聲,臉皮薄的直接低頭回屋裡去了。

他們算人傢什麼人啊?頂多一個院裡住著,人家去哪兒憑什麼告訴他們,江同志雖然笑著說,但話裡有話,這是在說他們鹹吃蘿蔔淡操心,多管閒事呢聽得懂的不說話了,聽不懂還在那嚷嚷:“操心倒算不上,就是這麼多天沒見著人有點好奇,以後小韓出門就跟大院裡人說一聲兒,一起住著,大家互相關照。”“呵呵。”江見許樂了,話說太明白就不好聽了,他推自行車往西廂那邊走。

趙家老二說完偷偷溜了,姓江的是公安,眼神銳利的很,剛才他一開口說話對方眼神就過來了,十分不善,似乎記住他了,他當即膽怯地移開視線,屁都不敢放,一聲不吱地走了。將自行車停好,江見著拎著東西去了小屋,敲了一會門,門才打開。

他見到韓舒櫻,唇角一挑剛要露出笑容,就見到她神情有些淡漠,她沒把門打開,只拉開一點,似乎防備著他一樣,她視線望向大院,然後看著他說:“你來幹什.....”這冰冷的話一出,江見許心口一窒,不知道為什麼她跟早上兩人分別時不一樣了,臉上的笑意慢慢地褪下去一點,他自身的驕傲讓他一腔愛意雖憋在心裡,說不出誇張的話,

只能低頭“哦”了一聲,提了提手裡的東西:“這幾天你在火車上沒吃

麼東西,我來給你送點好吃的,白切肉....”

可門卻沒有像以前一樣,飛快地打開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