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柱 作品

040

門外默了許久,傳來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姜雲姝緩緩閉上眼來,想要藉此安靜的氛圍思緒今日生出的沉重之事。

但也不知是因她向來的隨性,還是實在睏乏了,思緒還沒能連成線,就已先沉入了夢香,沉沉睡了去。姜雲姝這一夜睡得不算舒服

她一整晚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但在醒來睜眼後又全都消散不見,連一點片段都記不清了。

睜眼的一瞬,昨夜沒來得及細想的思緒再次回爐,好似在通迫著她眼下要立即開始思索此事。

不過姜雲妹無視了腦海中的繁亂,任憑它在腦海中跳動,也懶得去思索半分。

她出聲喚來屋外候著的下人伺候她洗漱。

房門被推開時,院中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過。

姜雲妹還沒開口,清秋已先一步擔憂出聲道:“夫人,今日一大早主子就在院裡候著,說是要等您起身。”姜雲妹:“哦,知道了。”

沈度夜裡被趕出主屋的事,不到天亮,就從守夜的下人們那傳遍了府邸內的其餘所有下人。

眾人不知兩位主子這是發生了什麼,明明昨日大家還其樂融融共度中秋,夫妻倆看起來濃情蜜意,一點也不像是生了感情裂縫的樣子啊。可若說是大吵了一架,也說不通。

兩人沒鬧出什麼大動靜,沈度也只是沉默地靜候在院裡,姜雲妹則一臉平靜,更看不出什麼異樣。眾人不敢多言,只能一切如常地做著手頭的事。

清秋為美雲妹梳好髮髻後,下意識伸手探向了這幾日美雲妹一直佩戴的翡翠髮簪。

姜雲妹斂目瞧見後,開口道:“今日不簪這支,換一支吧。”

清秋驚愣地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往旁邊也愣住了的丫鬟看去一眼。

兩人默默地交換一個眼神後,她只得轉而擇選別的髮簪。

姜雲妹梳妝妥當後,清秋問:“夫人,現在用早膳嗎?”

姜雲妹搖頭:“不必,你去準備一下馬車,我簡單收拾一下。”

清秋心裡一驚,下意識有了猜想,卻還是不確定道:“夫人今日是要去何處?”

“回姜府。”

屋內的下人退出去,院子裡一陣忙碌之聲。

姜雲妹沒多關注,只開始自顧自收拾起東西來。

其實沒什麼需要帶的,家裡什麼都有,帶得多反而麻煩了。

無非是需要帶一些她喜歡的飾品,不過她留下了那支翡翠髮簪。

還要帶上已經明瞭真相,根本就不屬於沈度的玉佩。

真的碎片,假的贗品,連帶著那塊還沒來得及送出的新玉佩,她也一併帶上了。

剛收拾好東西,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姜雲妹聞聲回頭看去,只見沈度大步走入,明明從院中入屋不過幾步路,他的氣息卻全都亂了。

“你要回美家?”沈度嗓音很沉,像質問,又像慌了神。

總歸已是失了冷靜。

姜雲妹點點頭,反問:“我不能回去嗎?”

沈度的確沒辦法冷靜,而且非常著急。

他大步走到姜雲妹跟前,一雙劍眉緊擰著,明明是身形更高大的姿態,卻再難有任何居高臨下的氣勢。“我昨夜沒有再守在屋前了,我去了隔壁廂房,天亮才出來,院中下人都看見的。”

姜雲姝抬眸看向他,清晰瞧見他一夜過

去盡顯疲態的面容,眸底生出紅血絲,眼下烏青顯示著他幾乎是一夜未眠。

至於他所言是否屬實,美雲妹並不在意。

她嫣唇微動,只“哦”了一聲,便垂眸繼續將東西收整封口。

沈度慌了,上前一把抓住姜雲妹的手腕,搶奪似的將她的包裹拿走:“不準走。”

姜雲妹皺著眉頭,但沒掙扎,只垂眸看向自己被禁錮的手腕,溫言細語道:

你弄疼我了。”

沈度眸光一顫,霎時鬆了手。

但美雲妹也就此從他掌心逃脫,還順帶伸手拿回了自己的包裹。

一種由內而外的無力感快要將沈度淹沒了。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直到昨夜被徹底拆穿的

一刻,他

才無比清晰地反應過來自己這段時日

在做著怎樣卑鄙不堪的事情

他懊悔,慌亂,彷徨,無助。

但又在心頭隱隱意識到,即使重來一次,他或許仍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是那個人。

他找不到別的辦法將她留在身邊,就好像此時,一切敗露,她要走他都不知如何留住她。

她好似仍舊如往前一樣。

溫軟柔順,平靜安然。

他的慌亂和她的冷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沈度當然不會不懂這種感覺,因為他曾多次將此用作牢獄中的罪犯身上。

給人判下死罪,卻又冷漠放置,讓人不知這份死刑最終究竟會在何時執行

而在等待執行前的每一刻,對罪犯來說都是比死還要難受的煎熬。

人求生的本能會讓罪犯掙扎其中,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自己能有可能開脫罪名。

然而得到的,卻只能是無盡的絕望,和壓死他最後一根稻草後,將其行刑斬殺

美雲妹不知沈度心中已是怎樣的絕望,也沒多搭理他,只重新整理好自己的口袋後就要邁步離開。她現在真的是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眼前身影移動,沈度忙上前一步擋住她:“雲妹,你還會回來,對嗎?”

姜雲妹如實回答心中想法:“我不知道,但我現在要走,你讓開。”

“為何不知道?你回去多久,何時回來?”

姜雲妹看向他的眼睛,無視內裡的慌亂,仍是平靜道:“我說了我不知道。”

她每說一句話,每拒絕他一次,都讓沈度覺得自己好似已經被壓倒了最後一根稻草

抬手時,沈度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遲緩的動作根本拉不住她,即使拉住也會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再一次中傷。沈度好似魔怔了一般,即使走投無路了,即使已經撞得頭破血流了,卻還是下意識開口問:“你還會愛我的,對嗎?”姜雲姝邁開的步子一頓。

她突然想起近來沈度接連問過她幾次是否愛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