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輓歌 作品

第56章 當條狗不容易啊

  “謝聖人恩典!謝聖人恩典!”

  李白千恩萬謝的退下了。

  鄭叔清也退下了,回到座位,看著正吃菜吃得正香的方重勇低聲問道:“怎麼樣?剛才表現還可以吧?”

  方重勇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繼續吃,根本不搭理鄭叔清。

  大概是沒問題了吧。

  鄭叔清看方重勇那悠閒的樣子就知道沒事了,這時候他發現坐在一旁的韋堅,用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於是心虛的辯解道:“剛才一時激動,沒忍住,哈哈哈哈哈。”

  “那兩句是真不錯。”

  韋堅意味深長的說道,若有所思的看了方重勇一眼,他剛才就看到是方重勇寫在紙上,鄭叔清來謄抄的。長安神童果然名不虛傳啊,還很低調,居然把自己隱藏起來了。

  方有德之子……似乎也是個妙人啊。

  韋堅不動聲色將方重勇這個人記在了心裡。

  節目表演結束,宴會的飲酒環節開啟。宮人們將一罈又一罈酒擺到舞臺中央堆起來。

  分佈在四周的賓客們,可以隨叫隨取,不必在自己桌邊擺上一大堆酒罈子。

  方重勇這才恍然大悟,明白為什麼唐代喝酒喝得喪心病狂的官僚們,居然在剛剛的宴席上都沒有飲酒,官方也沒有提供酒水了。

  原來在這裡埋伏著呢。

  很快,行酒令開始。高力士代表李隆基宣佈,要從賓客中選出明府、律録事、觥録事三人,負責維持飲酒行令秩序。

  “明府”是漢魏以來對郡守牧尹的尊稱,唐代多指縣令。由於宴飲相當於一個團體,所以需要選出一個德高望重的人來總維持秩序,因而戲稱“明府”。

  眾人一致推舉平日裡酒品極好,且愛酒如命的賀知章擔任。

  律録事必須是懂得酒令、瞭解音律、酒量大的人。

  律録事需要準備“籠臺”(也叫籠籌),籠臺是用白銀打造的酒令籌具,裡面有二十隻令籌、二十令旗、二十令纛(令旗和令纛,形如旗狀或纛狀的令籌,謂之罰籌,有如軍中之令箭)。

  律録事決定了行酒令的規則與韻腳,決定誰要賞酒,誰要罰酒。

  出人意料的是,李隆基讓剛才大出風頭的李白擔任律録事。也不知道是為了給妹妹玉真公主面子,還是想捧一個文人起來為其揚名。

  觥録事也叫罰録事,主管執法。大概是得了李隆基的命令,高力士直接把剛剛拜為左相的張守珪拉出來當主罰人員。

  賀知章、李白、張守珪。

  這個組合,是不是在暗示著什麼呢?

  方重勇冷眼旁觀這盛大的酒宴,有人抑鬱,有人豪放;有人哀愁,有人快意。繽紛豔麗的舞臺,與觥籌交錯的席間,恍若一副烈火烹油一般的盛世美景。

  這裡的人,可勁的造,不怕明天完蛋,只要今天快活就行。

  會場裡裡外外,那華麗的外表下,所包裹著的全都是人吃人的內核。

  宴會上這些靡費不可計數的東西從哪裡來,方重勇不敢去想,也不必去想。

  大唐權貴們的所食所穿所用,自然無一不是來自民脂民膏,從百姓的口中摳出僅以餬口的財帛糧秣,來尋求自己的富貴與享受。

  這些人自身又不事生產,當然不能自己吃自己啊。

  方重勇忽然想起夔州江邊,那些背上長著瘤子,因為喝不起山泉水與井水,不得不喝長江水,在長江邊辛苦開墾荒地的農夫們。

  那些人是人,這裡的權貴高官們也是人。只是人與人生而不同,也生而不等。

  “我能不能提前退席?”

  方重勇覺得自己跟眼前的這一切有些格格不入,拉著鄭叔清的袖子小聲問道。

  “那自然是不能的,聖人不要面子麼?”

  鄭叔清低聲呵斥道。

  “是啊。”

  方重勇感慨的嘆了口氣。

  “做條狗可真是不容易啊。”

  他小聲嘀咕道。

  “誰說不是呢。”

  鄭叔清也附和了一句,繼續說道:“可狗還能吃點骨頭,要是當了螻蟻,那就任人宰割了。你選擇當狗還是當螻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