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輓歌 作品

第57章 官場規矩多

  因此鄭叔清現在不是太忙,而是太閒了。戶部的那些事情,可以自如運轉,根本不需要他來插手。

  或者換個說法,鄭叔清身上光有“侍郎”這個官位是不夠的,他現在還缺乏一個關鍵的“差遣”。

  名義上有了侍郎的官位,權力上卻沒有侍郎該有的實力。這就是現在鄭叔清的尷尬處境。

  老鄭身上缺乏的這個“差遣”,才是他在中樞存在的根本意義。

  戶部的事情,本身就可以自行有序運轉,難道戶部侍郎的工作就是每天看看賬冊,然後喝喝茶就完事了麼?

  或許看賬冊是戶部侍郎的日常事項之一,但簡單混日子,卻不是唐代官場的規矩。

  唐代的所謂“差遣”,那是有什麼事情就設什麼官。包括“節度使”在內,最開始其實都是差遣,而並非官位。

  具體有什麼差遣,這個才是鄭叔清能出什麼政績的關鍵。

  至於戶部日常瑣碎,不提也罷。

  “右相昨日問我,要不要接修漕渠的差遣,也就是修從長安到洛陽之間的漕渠,以利漕運。你說這個差遣,我要不要接呢?接了就是戶部侍郎兼轉運使了。”

  鄭叔清有些猶豫的問道。

  方重勇前世漢語詞彙中的“官職”二字,在此時就有明顯劃分,兩個字代表了兩個意思,組合起來變成了一個新詞。一千多年以來,基本上保持了詞彙的原意。

  侍郎是官,李林甫交代修漕渠的差遣是“轉運使”,是職。二者合在一起,才是大唐官僚的基本配置,合稱“官職”。

  而“豪華配置”,則可能是一個官配上幾個職,然後再加上一些散官頭銜。比如說“戶部侍郎兼鹽鐵使、轉運使”之類的。

  官員權力的來源,是來自差遣而非官位本身。

  所以說唐代的官,哪有那麼容易做啊!普通人以為戶部侍郎就是整日在六部的衙門裡面混時間等下班,如果真是那樣,戶部早就被裁撤了。

  “就是說,你需要一個轉運使的差遣,然後接修漕渠的差事,對麼?”

  彎彎繞繞一大堆,方重勇總算是聽懂了鄭叔清到底要做什麼了。

  “正是如此。”

  鄭叔清微微點頭,面色肅然。

  “鄭侍郎應該是不想幹這個差遣吧。”

  方重勇一臉古怪看著鄭叔清問道,對方要是想幹這個差事,只怕早就跟李林甫打包票了,犯得著來自己這裡“取經”麼。

  “誰說不是呢。”

  鄭叔清嘆了口氣說道:“我自己什麼德行,那是再清楚不過了。挖漕渠啊,那不是一般人能辦的,得心夠狠才行。我這個人就是心不夠狠,還擔心名聲壞了。”

  “挖漕渠需要心狠?”

  方重勇抓抓頭,沒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麼邏輯。

  “聖人是個急性子。你預計要挖五年,聖人不可能等你五年,估計最多三年。然後挖的時候呢,可能遇到各種問題,正常進度,那就說不好得要六七年了。

  正因為這樣,所以要不斷髮動徭役,讓沿途百姓都來修漕渠。既然工程催得著急,一般方法肯定不行,那必須得日夜不停的修。

  修好了以後還不算數,還得讓漕船按時將貨物運到長安,讓聖人看到效果才行。這裡頭,要發動多少人力,消耗多少物力?

  成了還好說,萬一修不成,到時候肯定要有替罪羊被推出來,你覺得誰會比我更適合當替罪羊呢?

  是右相,還是聖人?”

  鄭叔清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總結為六個字就是:不好搞,風險大。

  修漕渠本身就不容易,然後要趕工期。

  趕工期不說,還要能順利通航。

  通航了不說,還得讓洛陽的糧秣與財貨順利及時運輸到長安!

  要知道,李隆基來驗收工程,他可不是從長安沿著漕渠出發到洛陽,看這條漕渠修得怎麼樣的。

  這位大唐聖人驗收漕運工程的硬標準就一個:

  你給我把貨從洛陽送到長安了沒有?

  如果送了,那麼你送了多少?花了多少時間?

  這個政績太踏馬難搞了,老鄭回去想了三天,越想越覺得坑太大,根本填不平!

  “鄭侍郎,我有一句話想說,你能不能恕我年幼無知,讓我暢所欲言?”

  方重勇幽幽問道。

  一聽這話,鄭叔清就感覺大事不妙。

  他長嘆一聲道:“你說吧,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是這樣的,其實山川地理的走向,自有天數。非人力可以輕易更改,此乃人不能勝天。

  這也是為什麼人工開鑿的溝渠總是容易損壞淤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