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輓歌 作品

第61章 好辦的和難辦的

  這些事情全都是浪費時間的辣雞,哪怕玩出步步生蓮花,大亂興起後,也頂不住丘八們的致命一刀。

  武力和兵權,韜略和用兵之法,乃至管理一方,打理後勤的能力,才是未來生存所必須的,這才是他努力的方向。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等王忠嗣來了再去河西,那還不是因為吐蕃人太兇了,方重勇害怕自己到了邊鎮無人看顧,被吐蕃人衝一波就寄了。

  安全第一,保命要緊。

  ……

  就在方重勇每天上午跟著崔乾佑學兵法,下午去賀知章那邊“練字”,日子過得平淡又無聊的時候,大唐中樞居然無風起波瀾!

  戶部侍郎兼轉運使鄭叔清,被外派到洛陽公幹後,檢查了含嘉倉的儲糧情況。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含嘉倉的庫存大約少了八成!其空置率,可謂是自建倉以來的新低!估計就比剛剛落成那天強一點點!

  這幾年,朝野都在讚頌裴耀卿漕運有功,各地府庫充盈。沒想到,作為武周時期“天下第一倉”的含嘉倉,居然空了大半!

  簡直駭人聽聞!

  李林甫寫了一份詳細的疏奏,向李隆基陳述了洛陽作為糧草轉運之地,糧食存量竟然遠未達標的事實。

  李隆基看了這份疏奏,大發雷霆,一怒之下,將之前承辦糧食轉運的諸多官員全部撤職查辦!

  結果,立馬就有朝臣上書,說含嘉倉空置的原因並不在此,希望李隆基能收回成命。

  政務上的事情,其實很多時候沒有那麼多是非對錯,只存在“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

  從某個角度看,那些人也不是純粹無理取鬧,他們說得還是挺有道理的。

  裴耀卿改革漕運,採用“分段式”運輸,三年往長安運了700多萬石糧食,成績不可謂不耀眼。

  但是,事物的發展都是有其兩面性的。有得必有失,乃是常態。

  漕運改革,是以犧牲汴口到洛陽段的漕運為代價的。它對大唐漕運的佈局,乃至國家經濟中心的佈局,有著長遠而深刻的影響。

  只是此時絕大多數人並未看到這一點罷了。

  這樣的例子之前便有。

  當初從北周滅北齊,到尉遲迥相州起兵反隋。當政者都看到了鄴城對於凝聚河北人心的恐怖威力,於是改了漳河水道,使黃河漕運路線不再通過鄴城。

  自三國開始興盛了數百年的鄴城,就此沒落。失去漕運的鄴城,也就失去北方經濟中心的地位。

  而自裴耀卿漕運改革後,因為漕運路線改道,洛陽不再是必經之路,因此願意前往洛陽的漕船就日漸稀少。

  三年時間,汴口到洛陽這一段的漕運,幾乎減少了80%!

  運量從最高峰時的百萬石,到現在的不足二十萬石。

  裴耀卿漕運改革的核心,除了分段漕運外,另一點就是以汴口為轉運的核心,放棄從前漕運以洛陽為轉運核心的戰略。

  漕船都不往洛陽走,含嘉倉只出不入,糧食庫存減少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在朝堂各類歌功頌德的聲音之下,這個重大轉變的影響,顯而易見的被有意忽略和淡化了。

  這項漕運改革,是官府在汴河與黃河的交叉點上置河陰縣(今河南河陰縣東)及河陰倉,在河清縣(河南孟縣西南五十里)置柏崖倉,在黃河北岸三門之東置集津倉,三門之西置三門倉(一作鹽倉)。

  這項改革直接導致了日後以汴梁為核心的漕運經濟崛起,奠定了五代十國的基本經濟格局,其影響之深遠,除了“過來人”的方重勇外,無人看得透徹。

  而採取分段運輸的方法給長安運糧,水運條件合適,那就運輸;水運條件不合適(如枯水期),那就不運。

  其改革思路是革命性的。

  這項改革實施效果不能說不好,但有個核心問題是:這樣的高強度運糧,是不可持續的。

  運輸量是大了,然而運輸成本,卻沒有本質性的下降,這些運費絕大部分還要商賈來買單。這是定都長安,所必須付出的經濟代價。

  事實上,縱觀全唐,也就只有這幾年,輸送長安的糧秣達到了一年運200萬石以上。

  從河北來的糧秣,都是來自“永濟渠六州”,而江淮來的糧秣,因為河道路線太長,經常有漕船堵塞傾覆,導致運糧成本極高。裴耀卿的漕運改革,對運河北糧的影響很大,對於運江淮糧的影響卻不那麼大。

  運費高,就肯定得有人買單,要麼是朝廷,要麼是商人。

  朝廷不肯出錢,民間就不幹了,誰家的財帛也不是浪水打來的。

  再有,如今江淮的糧草已經轉運到河陰倉了,如果要轉運到洛陽,那麼就必須再多走一段冤枉路,而這些糧草是無法從洛陽轉運到長安的。

  所以現在江淮的商人已經不想再從江淮和江南運糧到洛陽了,因為運費太高無利可圖。而朝廷現在使用的模式,又是採取“招標”的方式運糧,官府直接控制的漕船並不佔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