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輓歌 作品

第157章 權力的風采

  當然了,也有例外的情況。

  比如說有些清水衙門的官員家裡確實很窮,邀請好友或者同僚入府參加家宴,也就吃一碗米飯,一疊醬菜,一杯濁酒,僅此而已。他的好友和同僚們也不寒酸當回事,不在乎那些虛禮。

  不過很顯然,李林甫肯定不是這樣的人。右相,必然得有右相的逼格!所以右相家的家宴,也必定具有極強的政治意義!請誰不請誰,座次要如何排,都很有講究。

  人是社會化的動物,通過社會屬性來展現社會地位。家宴的一切,都是李林甫社會地位的投射,馬虎不得。

  不一會,方重勇被下人引到書房,便看到了正在伏案工作的李林甫。

  只見他桌案上全是紙張,別說是家宴了,就連吃食糕點都沒有看到一件。這位大唐右相,貌似在家與在衙門的狀態區別不大!

  “左相已經打算過兩日後,組織這五年以來,某些在京兆府衙門告狀無果的苦主,去那邊告官,一天至少五十件案子。

  如果鄭叔清接不下來,或者處理不好,那麼御史中丞張倚,便倒向左相,同時彈劾鄭叔清不問公事,懶政怠政。

  此事你以為如何應對為好?”

  李林甫頭也不抬的問道。

  方重勇很好奇,這位大唐右相到底是在忙什麼,他也不忙著造反啊!怎麼回家了還要辦公?

  看到方衙內完全不說話,李林甫以為是他把對方給嚇到了,連忙用溫和的語氣,指了指眼前的軟墊說道:“坐下隨便說說就好。”

  漢語博大精深,往往叫“隨便”的事情,都會很不“隨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應對。

  “回右相,此事無解。

  陳年舊案,人證物證早已面目全非,哪怕有鬼神相助,也難以釐清當年是非曲直。這個在兵法上就叫敵之所長。無論如何,要處置這一類的事情,必然需要揚長避短才行。正面應對,事倍功半,不可取。”

  方重勇沒有說要怎麼辦,而是分析了一下事件的性質,隱隱暗示:這件事不能硬頂!

  “說得好!”

  李林甫放下筆,輕嘆一聲道:

  “本相身邊那麼多人,都沒說到點子上,反倒是你這個外人看得明白。

  只是這些本相都知道,雖然確實如此,但對於解決此事並無幫助。本相現在就是問你,要怎麼處理。”

  “不處理。”

  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

  “何為不處理呢?”

  李林甫繼續問道。大家都是聰明人,話語自然是不能通過最淺顯的意思來理解。

  “據某所知,鄭府尹似乎官聲並不怎麼樣。

  既然如此,不如臉皮厚一點。只要我不急,著急的就是別人。

  京兆府衙門辦事邋遢,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某當年在長安的時候,就時常聽聞京兆府衙門惡名在外,京兆府尹尸位素餐,也真不差鄭府尹一個了。

  如果要應對的話,可以採用拖字訣。

  打開京兆府衙門的大門,讓鄭府尹就在大門口辦案,以顯示京兆府全力以赴辦案。但陳年舊案本身就不好辦,所以京兆府能辦就辦,不能辦就拖著,總之讓鄭府尹看上去很忙就對了。

  若是朝廷有人催問,就說案子正在辦,拖到聖人返回長安便好。被催得急了,便可做對賭,誰能辦誰就上來辦舊案,不能辦就閉嘴。

  聖人在長安也有耳目,自然不會不知道這樣的事情。”

  方重勇侃侃而談說道。

  這一招,便是以“爛招”對“爛招”。只要我不要臉,那麼害羞的就是別人!

  聽完這話,李林甫頓時撫掌大笑道:“妙啊!”

  然而他又瞬間垮下臉反問道:

  “可是你認為張守珪身邊,都是些酒囊飯袋,連這種事情都處理不了麼?

  拖時間不是沒有代價的,代價就是京兆府衙門的所有人力,都被這些陳年舊案牽扯住了!

  本來那邊能辦事的人就很少。一旦忙起來,萬一長安出了大事,需要京兆府衙門出頭的時候,要怎麼辦?”

  “這便是左相那邊的殺招了,某也不知道左相會有什麼招數。

  不過算來算去,近期朝廷大事,能夠牽動聖人的,恐怕也只有聖人壽辰之後馬上要舉行的科舉了。

  某聽聞右相本身就反對這次科舉,如果其間又出了什麼大事,那麼聖人會如何去想,就不難判斷了。”

  說完,方重勇對著李林甫叉手行禮說道。

  “科舉麼?”

  李林甫喃喃自語的沉吟道。

  不得不說,方重勇的分析絲絲入扣,不愧是屢次幫鄭叔清化險為夷的關鍵人物!

  之前李林甫也跟身邊的親信開過會,什麼事情都分析過,就是不能確定張守珪那邊的反擊,要怎麼開始!

  京兆府衙門絕對會第一個被收拾,這一點是所有人都公認的。

  只不過,除了找那些陳年舊案以外,不可能再有什麼招數了。這些爛招都是常規套路,大唐自開國以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每當要搞掉某一地的刺史或者縣令的時候,就喜歡使用“陳年舊案飽和攻擊”+御史臺彈劾懶政怠政的招數。

  但是,因為李隆基對於京兆府衙門,本身也很鄙視,所以也沒有對京兆府尹寄託什麼希望。

  這便是所謂的“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嘛,甚至基哥還會很頭疼再去哪裡找一個類似鄭叔清這樣的“合格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