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輓歌 作品

第284章 刁民害朕的安節帥


                 “安節帥,您可忍著點。”

  張通儒一邊說,一邊往安祿山臉上塗抹洗藥。

  所謂“洗藥”,便是中醫裡面用來消毒和清理外傷的一種外敷藥,跟後來的藥酒異曲同工。

  安祿山雖然被打成了狗頭,但回來清洗淤青傷口的時候,卻能咬牙忍住一言不發,足見其忍耐力強悍,非常人可比。

  清洗完臉上的淤青,張通儒又在安祿山臉上敷上烏龍角貼藥,這才長舒一口氣。烏龍角貼藥與後來的狗皮膏藥類似,一般都是搭配著洗藥使用。這一組合對治療跌打損傷有奇效。

  別看安祿山當時被方重勇一頓胖揍好像傷的不輕,實則這些都是皮外傷,稍稍外敷處理一下,就沒有什麼大礙了。

  “好你個張通儒,給本節帥出的都是些什麼餿主意!”

  臉上貼滿了烏龍角貼的安祿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安節帥,卑職也是沒想到那方重勇竟然敢當著聖人的面動手啊!不過最後目的還是達到了,節帥也順利脫困了不是麼?”

  張通儒遞給安祿山一個裝滿了湯藥的碗,裡面是用鹽酒加黃藥末調製的湯藥,屬於內服跌打藥。黃藥末亦是成名很久的跌打內服方子,久經考驗,效果顯著。

  “這味道很衝,能不能不要喝?”

  安祿山微微皺眉說道。

  “節帥,三日之後,還要再打一場的。

  現在治病要緊。”

  張通儒無奈嘆息道。

  聽到這話,安祿山接過木碗,將湯藥一飲而盡。一言難盡的味道直沁心扉,當真是讓人苦不堪言。

  “你說得對,聖人所慮者,唯有本節帥與方家父子和睦。

  待某上擂臺將方重勇狠揍一頓,聖人便可以放心了。”

  安祿山雙拳緊握,目光陰沉說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這滋味誰品誰知道。

  張通儒微微皺眉,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安節帥,以卑職愚見,這擂臺打完,節帥受聖人賞賜返回河北是必然。

  案子的事情,聖人應該不會再提了。只不過回程路上,會不會出什麼變故呢?”

  張通儒的聲音很低沉,讓安祿山心中一顫。

  “此話怎講?”

  “節帥,若是您被聖人斥責,灰溜溜回營州倒也罷了。

  若是聖人將范陽節度使也交與您兼任,只怕朝中很多人都會看不慣。

  到時候節帥回河北的路是不是還太平,那可就難說了。”

  張通儒不動聲色提醒道。

  “兼任兩鎮?”

  安祿山一愣,沒跟上張通儒的思路,或者說跟不上基哥的思路,如果朝廷當真如此任命的話。

  “皇甫惟明之前從軍只在西北而已,人脈也在西北。

  他擔任范陽節度使後,並無多少軍功與政績。而節帥則是一直在往關中販賣契丹奴隸,為朝廷輸送了不少人力。

  聖人一直都希望河北二鎮的兵力可以密切聯動,向更北的地方略地。而節帥一直以來所做的事情,都是深得聖人和朝中很多大員歡心的。

  聖人藉此機會將幽州交託於節帥,並將皇甫惟明調到西邊制衡王忠嗣,其實也是應有之意。卑職以為這種可能性極大!”

  張通儒侃侃而談,說出了安祿山的最大優勢:他是胡人,而且在河北邊鎮胡人城旁部落中有號召力,滿足了朝廷對河北的控制力。

  自武周營州之亂開始,大唐在幽州的邊防就一直處於“放血”狀態。好不容易收復失地,其複雜的局勢又讓唐軍處於“要攻攻不動,要防防不住”的狀態。

  到了開元中期以後,基哥利用一系列大勝餘威,在幽州那邊實行“以胡制胡”的策略。安祿山和他的小夥伴們,就是藉著這個機會崛起的。

  安祿山的出現,只是這種大勢下的一個偶然。換句話說,這些胡人城旁部落裡面出現過無數的“安祿山”,但混到安祿山這個位置的,只有他一人而已。

  由於府兵制的解體,和朝廷長期執行的河北南部地區非軍事化政策,使得大唐在河北北部更加依賴胡人城旁部落士兵,以鎮守邊疆。

  皇甫惟明既然不肯在幽州發動戰爭劫掠北方的契丹人,那麼他被換掉也只是時間問題。

  張通儒一眼就看出問題的實質:大唐不一定需要安祿山這個人,但一定離不開千千萬萬個類似安祿山這樣的幽州胡人!

  根據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馭下之術,安祿山在打完擂臺後,兼任范陽節度使,乃是大概率事件。

  棗子不甜,誰會賣命?

  張通儒幾乎是看透了基哥的心思!

  再說了,方重勇年紀輕輕就是河西節度使,還參與過不少政務。現在趕著機會了,被天子敲打一番很正常。基哥要抬誰,要貶誰,在局外人看來是一目瞭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