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29章 啟明製造廠

完全可以在樓下找個地兒說。



陳子輕讓開身子:“進來吧,我們到屋裡聊,我給你倒杯水,你看你嘴巴皮子都裂了。”鍾明依舊站在門外:“宗技術中午不回來?”



“不清楚。”陳子輕把鑰匙掛在洗臉架底下,"八成不回,他玩著呢。"近似是他剛說完,鍾明就踏進了他的宿舍。



陳子輕倒熱水把杯子晃了好幾下,才倒了半杯放到桌上:"你是有那場火災的新發現嗎?"鍾明搖頭。



陳子輕:“……”那來找他做什麼。



男人憔悴瘦削,胸肌都像是薄了不少,當然這是錯覺了,才一晚,哪那麼快就薄下去,又不是充氣的。



陳子輕不讓自己顯得薄情寡義,他換了個話題:“十年後醫學進步會非常大,你師傅撐到那時候就有希望。"



鍾明皮糙肉厚,杯子裡是剛倒的水,他的手攏了上去:“明天的事都看不到,你怎麼就知道十年後的醫學?"



陳子輕在洗臉盆裡洗洗手,把水甩地上:“我受傷昏迷的時候,未來到我夢裡來了,很壯觀,國家越來越強大。"



“奇遇。”鍾明似是信了。



“算是吧,我對未來是充滿期待的。”陳子輕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孫二的後事都辦妥了嗎?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



鍾明情緒很低:“辦妥了。就是家屬要時間來接受。”



“那肯定的,短則幾年,長的話可能要一輩子。”陳子輕嘆氣,"也沒別的方法了。"一陣壓抑中,陳子輕說:“什麼都要你來,又趕上你接手新崗位,真的辛苦。”他們這麼坐在一起說話,好像之前的恩怨是真的一筆勾銷了。



"向寧。"鍾明的眼裡都是血絲,有些駭人,他說,"你能給我讀首詩歌嗎?"陳子輕愕然。



鍾明又提了一次,固執的成分很濃:“你每天早上都在廣播裡讀,你讀過數不清的詩歌,有沒有哪首適合我的?"



陳子輕懷疑鍾明悲傷過度,腦子壞了。



“我沒有單獨給某個人讀



過。”陳子輕敷衍地說,"你讓我準備一下,我找找適合你的詩歌,讀給你聽。"



鍾明魁梧的身板靜默下來,他端起杯子喝了口還燙著的水:“那幾個老人,我去問了,他們確實知道。"



陳子輕目瞪口呆,剛剛還說沒發現???所以是考驗他嗎?通過了才有下文。他不在乎這個,只在乎情報。



"那都告訴了你哪些事?"



“他們只是聽說的,沒有親眼看見,更沒有經歷。”鍾明的虎口掐著杯子邊沿轉了一圈,“事情太大了傳出去全是負面影響,無論是化工廠還是其他單位都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報紙上不會有記錄,遇難工人家屬和存活下來的工人一定都拿了補貼,封了口的。二十多年不是二十多天,十年前這一帶的人口流動大,那批知情的早就散落在全國各地了。"



陳子輕滿心都被“化工廠”三字刷屏。製造廠的原身出來了。



陳子輕一時半會拿不準這是不是任務進展,腦中飄過一個積分袋子。



從積分的數字來看,是大進展,他按捺住激動往下推,鬼是化工廠的工人,只要拿到遇害者的名單……



拿到是第一步,第二部是想辦法招魂,念出名字估計能靈驗很多。



陳子輕建議道:“要不我跟廠長說一下,爭取讓廠裡發個通知,看看還有誰知道當年的事,拼湊拼湊,說不定就能搞清楚了。"



鍾明看向他:“搞清楚什麼?”



陳子輕不假思索:“死的都有誰啊。”



鍾明說:“這對我們來說不重要吧。”



"先不說廠裡同志基本都是後來才搬到嶺縣的,本地人很少很少,”鍾明不認同道,"這是悲劇,雖然過去很多年了,但無論什麼時候掀起來都是悲劇。"



他乾咳了片刻,嗓子破了,口氣裡多了一絲鐵鏽味:“我師傅告訴我的目的,是想讓我多留心電路,而不是要我喚醒當年那些人的痛苦回憶,讓現在的人也跟著難過。"



“那就不全廠通報。”陳子輕拿詩集本給鍾明的杯子扇風,好讓滾燙的水涼快下來,“可我還是想弄到化工廠的遇害工人名單。"



鍾明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嗓音低低的:“你為



什麼一定要知道燒死過哪些人?”



“我要說不知道你信嗎?”陳子輕臨場發揮,張口就來,"可能是那批工人裡有誰找不到回家的路,冤魂一直待在廠裡飄蕩,在我身體虛弱期間託夢給我了吧。"



鍾明沒出聲,大概是無語了。



陳子輕生怕鍾明接他的話茬,他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9號樓的電路讓電工檢查了嗎?”“整個廠的電路都查了,確實是我師傅說的那樣,只能多注意。”



"有沒有什麼要挖的地方?"



"挖什麼?"



屍體啊,陳子輕在心裡說。他總覺得按照鬼片的發展,宿舍樓底下都是屍體。不過也不太可能,工人死了,家屬都會把屍體帶回去下葬。



陳子輕放下詩集本,雙手壓著桌面趴上去,他拿掉面前的飯盒跟書籍湊近鍾明,懇求地說:“鍾明,死亡名單的事,你能不能幫幫我。"



鍾明沒同意,也沒拒絕。



陳子輕又往他那邊湊了湊,肚子撞上桌邊,疼得悶哼了一聲。對面的鐘明開了口:“太久遠了。”



“我問李科長的時候,他有點不對勁。”陳子輕給了個提示,“他說不定知道內情,有參與。”



鍾明一口氣喝掉陳子輕給他倒的水,覆著層汗毛的粗大喉結有力地一下一下震動,他放下空杯子,隨意抹嘴:“那我們約個時間。”



陳子輕:“啊?”



“我們總要交流。”鍾明繃著臉,“我不方便來你宿舍,你也不方便去我宿舍,我們要定個私密點的談話地。"



陳子輕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嘴上卻說:“那我寫詩的地方?”“可以。”鍾明站起身往門口走。



陳子輕急急地塞給他一個大蘋果:“你要是查李科長,不管查沒查到東西,都不要把我供出來啊!"



鍾明拿著蘋果走了。



陳子輕去外頭看走廊的電線,一路摸著走,一手都是蛛網灰塵,粘膩膩的纏在他指間,搓都搓不下來,他拍拍牆壁,不知道里面有沒有屍體。



“向師傅,進來吃粑啊。”有同志在宿舍門口招呼道,"怎麼就你一個人,宗技術呢?"“瀟灑去了。”陳子輕完全



把宗懷棠跑在了腦後。



宗懷棠餓過頭了,整個人都昇華了,他在反思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大錯特錯的。廠花去而復返:"宗技術,你上次說的未知領域的探索。"宗懷棠的眸光閃了閃,面上沒反應。



廠花踩著小皮鞋走近,從包裡拿出一團黑布,彷彿是在遞|手|榴|彈,鼓足了勇氣說:“這是我叔從港帶回來的,你看的時候別被人發現,看完記得給我。"



說著就把那團黑布放在宗懷棠手邊,再次謹慎地小心提醒:“千萬不要讓第二個人看見。”



完了又害羞地說:“我沒有看,我是衝名字上判斷的。”



宗懷棠捏了捏黑布,裡面是碟片,他的手指緊了緊,鬆開,又緊了些,在做什麼掙扎。



腳下的路劈叉了,走不走。



宗懷棠最終還是看了碟片,同志片,講兩個男人隱晦酸澀的性和愛,愛跟性別無關,宣揚世界應該多樣化。



這碟片是不可能上映的,只能被藏在陰暗的角落裡,就像同性糾葛的結局。



宗懷棠晚上沒有回宿舍。



陳子輕沒有獨守空房,他去找湯小光,忽悠對方跟他一起去廠長辦公室室。



湯小光的臉上蒙著一塊布,在腦後紮了個蝴蝶結,手裡一根樹棍當槍到處掃,身子貓著:“輕輕,我們一旦被保衛科的同志發現,那就等著被通報被扣獎金。"



陳子輕握緊光照度比現代差遠了的手電,警惕著四周的風吹草動:“我們注意著點就行。”



"你不是怕鬼嗎,怎麼敢大晚上的進山。"



陳子輕被湯小光突然提到的那個字給整得腳下一滑,及時抓住了他的褂子才沒跪在臺階上:“所以叫上你了啊。"



“我這麼有安全感嗎。”湯小光嘻嘻,"確實,我帶了這個。"



陳子輕打著手電筒照過去,發現湯小光從脖子裡拿出了一塊玉佛。



湯小光不聲不響地摘下來,丟到他面前:"送你吧,能擋邪氣。"



陳子輕驚詫地擺手:“別別別,太貴重了。”



"沒事的,我家多著呢。"湯小光直接給他戴上了,他隔一會就摸摸玉佛,



隔一會就摸摸玉佛,心理作用達到了頂峰,覺得自己腿不抖了腰不冷了,渾身來勁了,一口氣到了生產區大門口。



保衛科是有同志在巡邏,卻不縝密,松得很。



陳子輕跟湯小光沒怎麼吃力就到達了辦公樓裡,過道黑漆漆的,手電的光打不打過去都讓人發毛。



靈異片取景地裡的王牌。



陳子輕一隻手始終拽著湯小光,他把光線微弱的手電對著腳前,靠記憶找到廠長辦公室,,一看,驚喜道:"湯同志,門沒有鎖!"



湯小光的笑聲從臉上的布里流出來:“好欽,咱們這叫天時地利人和。”



他嘟嘟囔囔:“要快點嘍,手電筒不行了。”



“電池太不經用了,我們進去吧。”陳子輕推門進去,"燈不知道在哪,好黑啊。"



他用手電對著前面照照,嘴裡唸叨著試圖放鬆:“我每次來都沒留意燈的開關,你有沒有印象?湯同志,你在哪,吱一聲啊,湯同志?湯小光?"



人呢?



不是一直拽著的嗎,一路上都沒有鬆開過啊。



陳子輕毛骨悚然地想著,找燈的手還在牆上,他想把手拿下來,手卻像被人抓住逼迫他往前摸。指尖碰到了阻礙,不是燈開關,是一塊皮肉,驚恐衝到嗓子眼就要尖叫。



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緊閉雙眼淚流滿面,都這會了,還沒丟掉宿主的職業素養,想問鬼叫什麼名字。



“是我。”



耳邊有糙啞的聲音。



陳子輕劇烈顫抖的身子一滯,宗懷棠?



他扒著嘴上的手,還沒用力就扒開了,第一時間是大口喘息,站不住地滑坐下來。黑暗中,宗懷棠好像蹲了下來,呼吸若有似無地噴在陳子輕的脖子裡。不知道他們的距離有點近。



離得又更近了。



宗懷棠的語調給人一種冰冷的質問感:“不是說每個人身上都有一種味道,不是說能聞得出來我?"



陳子輕紊亂地喘息著:“你身上都是煙味,茉莉花香都被蓋住了,我怎麼聞得出來。”



宗懷棠慢條斯理:"這就成我的錯了。"



陳子輕撈起身上被冷汗打溼的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