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31 章 茶藝速成班





季易燃面容蒼白地開口:“他不是東西。”




“連個名分都沒有就護上了,這麼愛。”遲簾兩隻手抄在口袋裡,他皮笑肉不笑地抬腳去踢椅子,把椅子踢到床邊,一屁股坐下來,腿往床沿一搭,“那晚的酒吧,老同學,是你安排的一齣戲吧。”




季易燃泛青的唇漠然一抿:“是。”這是他在人生課堂領到的懺悔。




遲簾沒有真憑實據,他只是猜了猜,卻在季易燃的回答中得到了驗證,不禁哈哈大笑:“怪不得你坐在駕駛位上是那個逼樣,原來是你傻了,你沒想到到最後見血的是顧知之。”




“玩過頭了吧你。”遲簾清楚自己的狀態有些癲狂,他接受。




“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都不知道我活在謊言裡。”遲簾前一刻還在感激,下一刻就暴力狠踢床板,“要不是你,我怎麼會失去理智的跑去謝家,跑到他面前和他談,一時失手弄傷了他!”




這有點無理取鬧的意味,自己沒通過撒潑人性討要到心上人的愛,從而發怒釀成大錯,就把所有過失算在設局人頭上。




季易燃不反駁不辯解。




遲簾看穿他的想法:“指著我打你,罵你,嘲笑你,好讓你減輕負罪感和愧疚感?”




季易燃依舊是那副姿態,他眼下有很深的陰影,隨時都會沉睡過去。




遲簾冷笑:“你不想顧知之跟謝浮恩愛,就用我去幹擾,我邊掙扎邊發小挖牆腳,鋤頭的破壞力達不到你的期待度,你索性讓我拿回發小老婆前男友的身份,這算盤打的。”




季易燃眉目冷峻,沒有表情。




“我退出了,你還沒進去,我看你要怎麼從老謝嘴裡奪走他的食物。”遲簾涼涼地說,“準確來說是藥。”




他譏笑:“顧知之能影響到老謝的身體健康,什麼病我都不用查,基本可以確定是精神病。”




轉而就沒了笑意。




他這顆心臟的每次悸動與抽痛都是顧知之帶來的,那傢伙也能影響到他的生命安危。




還有季易燃。




為了顧知之違背家規,被打得奄奄一息,肯定還在祠堂罰跪了。




遲簾想到這,




忍不住笑罵:“我他媽真服了。”




“我的左邊鄰居發小是精神病,我前任的未婚夫,我的右邊鄰居發小是個表面道德的陰比,我前任的暗戀者,”




遲簾笑得身子直抖,“就我這經歷,我寫成一本書不得暢銷死。”




季易燃突然道:“他不討厭我。”




遲簾被戳中心底傷口,瞬間鮮血淋漓,臉色難看地反擊:“你猜我把你的損招告訴他,他怎麼看你?”




季易燃說:“你沒證據。”




遲簾慢悠悠地舉起手機:“錄音算不算證據?”




季易燃:“我的房間有干擾設備。”




遲簾點開錄音一聽,全成了雜聲,他氣得要把手機砸出去,卻在做出這個動作的前一刻滯住,改成了丟在床上:“媽的,你狠。”




季易燃沉默不語。




遲簾習慣發小的寡言,此時卻覺得是在嘲笑自己的無能狂怒,他站在失敗者的位置幸災樂禍:“連我都能看出來你的心思,謝浮肯定早就知道了。”




季易燃沒有浮現出一絲驚慌。




遲簾的面部有點扭曲,季易燃知道謝浮知道。




玩他媽的套娃。




敢情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那個事,都有自己的考量和謀劃,只有他是個二逼。




他冷不丁地看向床頭錢夾。




原本只是隨意瞥一眼,沒往心裡去,是季易燃的反應讓他嗅到貓膩,他伸手去拿錢夾。




一股大力鉗制他的手腕,他甩手就是一柺子。




兩人打了起來。




這是他們認識多年的首次交手。




遲簾不是季易燃的對手,但他有傷在身,讓遲簾趕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所以哪怕季易燃近似瘋狂地想要拿回皮夾,依舊被遲簾搶先一步奪走。




季易燃摔下床,他趴在地上重重喘息,鬢角跟額頭都被冷汗打溼,寬厚的肩背上下起伏不定。




遲簾打開皮夾:“我看看裡面有什麼,讓你這麼拼命。”




季易燃閉眼。




遲簾看了,就一點紙票,他機敏地撥開夾層,指尖從裡面慢捻出一物,是張黃符。




“顧知之給你畫的。”遲簾一見到黃符就篤定地說句,“你這麼搶錢夾幹什麼,你對他的心思我不都知道了嗎,你他媽還遮遮掩掩,演窩囊廢演入戲了?”




季易燃說:“把符給我。”




遲簾把皮夾扔地上,他兩指夾著黃符,懶洋洋地左右晃動:“想要啊?”




季易燃的嗓音帶上嘶啞和從未有過的冷冽:“遲簾,把符給我。”




遲簾惡意地撕碎:“給你。”




黃符碎片在季易燃的瞳孔中紛紛落下,他握緊拳頭,骨節突起森白,青筋從他手背蔓延到小臂,他的喉嚨溢出壓制的痛苦和憤怒。




遲簾抬著下巴,居高臨下地俯視狼狽至極的發小,他終於在這一刻報復了季易燃利用他去找顧知之,導致顧知之受傷的仇怨。




然而他的心裡並沒有多痛




快。




因為顧知之的頭破了是改變不了的,但凡能改變,他可以給自己的頭開瓢。




遲簾狠狠擦了幾下眼睛。




季易燃吃力地去撿符紙碎片,寶貝地收攏在懷裡,他的背上一片血紅,那是在跟遲簾動手途中導致傷口崩裂的結果。




“我是自私,我在不能保護他的時候沒控制好自己的慾望,這才被我爸媽我跟他在談戀愛,夫妻倆聯手把拆散我們了。()”




“?()”




遲簾冷聲警告:“季易燃,你再不藏好你的尾巴,顧知之會死得很慘,想想你爸是怎麼在季家的權力鬥爭中上位的,你的叔叔伯伯們又是怎麼個死法。”




季易燃撿符紙碎片的動作頓住了。




“你這次觸犯家規是怎麼打發你爸的?”遲簾說,“謝浮在電話裡求你快點下來幫他開車,你顧慮發小情,一時忽略了家規?”




季易燃繼續撿碎片:“你走吧。”




“不用你說,我也沒想在你這吃午飯。”遲簾走之前還要噁心一把季易燃,“比起謝浮,你才是最虛偽的。”




“我在你面前說喜歡上發小的老婆醜陋骯髒,你當時還有臉說不會,真能裝。”接著遲簾又說,“我因為你的計謀得知我和顧知之認識,我和他談過,我氣你的隱瞞把你揍趴下,你屁都不放一個,真牛逼。”




遲簾啐了一口,他拿開腳,將踩在腳下的最後一小塊符紙碎片撿起來,親手遞給先看他吃肉,再看謝浮吃肉,自己連口湯都沒喝到的季易燃:“你利用我那筆帳,兩清了,我的好兄弟。”




話落,遲簾就要往門口走,腿忽然被抓住,他受阻停在原地。




季易燃沒抬頭:“他的紋身,是什麼?”




遲簾的眼前有點暈眩,那行小字不知道什麼時候化作玻璃碎渣紮在他心口,疼的時候才會發現。




“別問我。”遲簾咬牙強忍心臟發出的疼痛,“你想知道就自己去扒他衣服,也不用扒衣服,扒領子就行,在鎖骨下面。”




季易燃再次問:“是什麼?”




遲簾勃然大怒:“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季易燃似乎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讓我也,感同身受。”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主意,但你沒辦法跟我感同身受,你只是他前男友跟他未婚夫的發小,你什麼時候上桌海吃一頓再被稀裡糊塗趕下桌了,才有資格體會我的心情。”遲簾俯視發小背上的血跡,突然感覺沒意思透了,他淡淡地說出五個字,“謝浮的老婆。”




遲簾迎上季易燃抬起來的目光:“這就是他的紋身。”




季易燃的胸膛明顯地滯了幾秒。




“知道了,爽了吧。”遲簾笑得很是陽光燦爛,“那紋身紅紅的,一看就是天天被謝浮親,還有舔。”




季易燃低下眼眸:“你還是,別笑了,影響面相。”




遲簾剛要把一句關你屁事




(),就聽到他說:“那個人喜歡,長得好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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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簾收起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在季易燃這打了勝仗,走時並不趾高氣昂。




因為他沒做回顧知之的男朋友,他就是個失敗者。




.




剩下的寒假時間,遲簾通過孟一堃收集到了那間病房的生活照。




假期一結束,遲簾就帶著被心上人拋棄的痛楚,和被髮小噁心背叛的憎惡,以及自我不爭氣的萎靡坐上了返程的飛機。




遲簾下飛機被司機接到住處,他把揹包丟在沙發上,站在客廳打給他媽:“我的舊電腦在哪?”




章女士示意會議暫停。




電話裡是兒子四平八穩的聲音:“不止舊電腦,麻煩你們把拿走的東西都一樣不少的還給我,包括紙玫瑰,以及我暫時想不來,早晚都會想起來的東西。”




章女士沒有方寸大亂,兒子臥室架子上的那些小玩意,她當初是要銷燬的,卻不知怎麼在一念之間改了決定,放起來了。




過了兩日,章女士讓秘書將一個紙箱送去她兒子那邊,她在飯局與人談生意社交,深思熟慮之下還是起身飲了杯酒,丟下一句歉意,拿了大衣離開。




章女士帶醫護人員到兒子住處的時候,整棟小別墅只有一塊光亮,來自兒子的房間。




換下高跟鞋,章女士穿過昏暗光線中的過道和幾間屋子,停在兒子的房門外,她站了沒多久,房裡傳出一聲令人心悸的哭吼。




章女士馬上按密碼闖進去。




兒子倒在地上,這一幕和去年年初重疊,章女士快速通知等在外面的醫護人員進來,一行人匆忙前往醫院。




身在另一個國家的遲父丟下事務趕來,和妻子一起守著兒子。




深夜,遲父叫醒打盹的妻子:“阿簾哭了。”




章女士快步走到床邊,她從丈夫手中接過帕子,擦掉兒子眼角滾出來的淚水。




剛擦完又有。




兒子不停的掉眼淚,兩邊鬢角沒一會就溼了。




章女士無法,只能讓他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哭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




遲簾人沒醒,意識是有的,他在觀看初戀走馬燈。




從去年暑假在姑姑家裡第一次見到顧知之開始,一幕一幕都在他腦海重現。




他沒記起來的時候,謝浮對他透露的那些過往,他參與的部分確實是那麼回事,謝浮沒有騙他。




無論是他跟顧知之談戀愛期間,還是他們倉促分手那天,謝浮作為發小提供了許多幫助,仁至義盡。




可是,




他在顧知之身上得到的一切,顧知之給他的美好瞬間,謝浮能拿走的都拿走了,不能拿走的都覆蓋了。




委屈嗎,憤恨嗎,那又怎樣。




他根本不敢回去找顧知之討說法,他做錯了事,他親手葬送了可以理直氣壯地指責顧知之對他的自尊傷害,並使用苦肉計吃到糖




()。




從今往後,他只能每天寫檢討,寫了放起來,等他改掉暴躁砸東西的習慣,等他能夠控制情緒了,他就帶著那些檢討回去,帶著成熟的遲簾站在顧知之面前,求一個機會。




在那之前他不會放任自己,他已經傷害過顧知之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希望到時候顧知之是單身,他不想做小二。




假如顧知之不是單身,那他只能做小二,他沒別的路可走。




因為他瀕死瞬間想的是——他要去找顧知之,做人要去找,做鬼也要去找。




關於他出意外失憶的起因,那些顧知之寫給原來學校男生的信和照片,那些顧知之不為人知的痴戀,還有視頻中用夾子音衝陌生男生喊“哥哥()”




“?()_[(()”




的感覺。




是不是謝浮知道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在走馬燈的結尾被一陣巨大的恐懼襲擊,這世上沒有了顧知之,他查出在背後算計他的人又有什麼意義,他跟謝浮,季易燃二人謀劃什麼爭什麼,空氣嗎?




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走馬燈漸漸模糊直至消失,遲簾睜開了眼睛。




“阿簾,你醒了啊。”




章女士手上拿著吸過枕頭淚跡的紙巾,兒子向她看來,那一眼裡的平靜和疏離讓她知道,




——她兒子的青春,結束了。




.




天氣回升,陳子輕出院了,他的頭髮剃掉了一塊,很醜。




謝浮不聲不響地在同一個位置剃了一塊,說要跟他一起等頭髮再長起來。




陳子輕人都傻了:“你剃之前不和我說的啊?”




謝浮那股想被表揚的喜悅斂去,他的




()腦袋開著車窗,眼微微闔著,黑髮短而清爽。




“你整個人不都是我的嗎,你剃頭髮這麼大事,”陳子輕唉聲嘆氣,“剔了就剔了吧,下次不能不問我的意見。”




謝浮坐過去:“老公錯了。”




陳子輕捧著他的腦袋,看他缺頭髮的那塊地方:“還好你顏值過硬。”




謝浮笑:“別這麼膚淺。”




陳子輕的表情很認真,謝浮識趣地改口:“你可以這麼膚淺。”




“拍個當紀念吧。”陳子輕和他腦袋靠著腦袋拍了幾張照片,把其中一張發給了他。




謝浮的手機在口袋裡,沒有拿出來。




陳子輕瞟了他兩眼,忍不住問道:“你不發朋友圈啊?”




謝浮唇上挑:“不發了。”




“發吧。”陳子輕說,“我喜歡你在朋友圈炫耀我。”




謝浮定定看愛人的側臉,看得眼眶有些酸澀:“那老公發一個?”




陳子輕望著車窗外前往謝家的路景,點點頭,他始終牽著謝浮的一隻手,這手又漂亮無暇起來了,彷彿沒有受過傷。




.




週末這天,他們這對夫夫要跟阿蒙吃飯,都戴了帽子。




阿蒙送了他們一首歌,他發在了陳子輕的手機上面,不會對外發布,只屬於他們。




“這首歌的風格跟你們原先的那些不一樣。”陳子輕聽完說出自己的感受,他還想說更多,卻不知道怎麼形容。




阿蒙切牛排吃:“是我從你們身上獲得的靈感。”




陳子輕心裡一動,他起身去洗手間,給了謝浮跟阿蒙私聊的機會。




謝浮悠悠地問:“你從我跟我愛人身上看到了什麼?”




阿蒙說:“都在歌裡。”




謝浮動了動眉頭,他拿過愛人的手機聽那首歌,沒聽完就說:“腐爛與新生。”




阿蒙不意外他能聽出歌裡的靈魂主題。




謝浮輕笑:“腐爛是長久的腐爛,新生不是長久的新生。”




阿蒙放下刀叉,捋了捋略顯狂野的半長髮絲:“何必想久遠的腐爛,現在是新生不就好了。”




謝浮拿過愛人的餐盤,吃掉他不吃的菜。




阿蒙像是充滿深意,又像是隨便在自己的人生經歷裡扒了一塊丟出來:“再者說,一個人體會過新生以後,即便再次腐爛,也能靠著回憶新生撐下去,撐到下一次的新生到來。”




謝浮說:“唱歌的都這麼會假大空?”




阿蒙不見半分惱怒:“我不是主唱,我主要寫歌。”




他忽然看向少年身後:“你老婆回來了。”




謝浮起身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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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意外事故之後,謝浮不試探也不發病,遲簾沒再出現在陳子輕面前,甚至另外兩個發小季易燃跟孟一堃都沒什麼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