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特 作品

第 163 章 寡夫門前是非多

    陳子輕搖頭:“我不用去縣裡拍片子,過幾天就好了。”

    梁錚頭一回發覺他固執的一面:“我的話沒用,我叫你小叔子跟你說。”

    “誰說都沒用。”陳子輕把棉花被拉了拉。

    梁錚瞪了他片刻:“醫藥費是我出,要不到你花一分錢。”

    “我知道,我有個好歹當然是你們家負責。”陳子輕說,“可我真的不用拍片子。”

    “成,老子勸你勸出了一身火,不勸了。”梁錚繃著臉惱怒地罵了聲,眼底一閃,試探地說,“寧向致肯定知道了,他沒過來?”

    陳子輕不在意地說:“沒過來就沒過來,我只是他的普通同事,他沒必要大晚上的趕山路來看我。”

    他偷偷吞掉一個犯困引起的

    ()    哈欠:“不說了啊,我累得慌,你回去吧,我睡了,睡了啊。”

    梁錚坐在板凳上看他睡著。

    “南星?”梁錚沉著嗓子叫,“李南星?嫂子?”

    昏睡過去了,怎麼叫都不會給出應答。

    梁錚壓著捂著的情感終於在眼裡流露出來,他凝望床上人的睡臉,餘光瞧見床尾搭著的衣褲,去拿了一看,不少處被火燒過的痕跡,足以證明當時的危險。

    把衣褲放回去,梁錚走到床邊,手撐著床被,後背大幅度地起伏了幾下,慢慢俯身。

    就在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乾點什麼的時候,

    屋門徒然被推開了。

    梁津川坐著輪椅出現在門口,他後面是一片漆黑的小院,冷風颳擦著他的背脊衝進屋裡,飽含刀子般的尖銳感。

    梁錚眼皮一抽,媽的,魂都差點讓小屁孩嚇掉。

    穩穩心神,梁錚欲蓋彌彰地說:“看什麼看,我在給他壓被角。”

    梁津川說:“你在偷親他。”

    梁錚沒想到會被當場戳破偽裝,他破罐子破摔地把肩一聳:“正要而已。”

    梁津川轉動輪椅進屋:“任何沒有建立在互通心意基礎上的親密接觸,都是耍流氓。”

    梁錚的面色青紅交加,他調笑:“喲,津川同學擱這兒L上課呢,將來是要考什麼大學?不如我現在就叫你大學生?”

    梁津川不快不慢地說:“不知道我的嫂子醒來了,發現他拿命救的大伯大媽生的小兒L子趁他睡覺佔他便宜——”

    梁錚害臊地打斷:“老子佔了嗎?老子沒佔!”

    這對堂兄弟年齡相差了快十歲,他們有著不同的脾性,不同的為人處世方式,一冷一熱,一恣意灑脫,一收斂壓抑,實在沒一絲能相處融洽的可能。

    “說吧,只要你不把撞見的事告訴他,條件你開。”梁錚認清自己的處境。

    梁津川道:“如他所願。”

    梁錚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梁津川說:“說到底,你們是叔嫂關係,他不想你吊在他這棵樹上,不想你為了勝負欲跟寧向致比較。”

    梁錚扯扯嘴皮子,李南星冒死救下他爹媽,他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對之前逗弄李南星的事過意不去,也打算不和寧向致爭個高低了。

    這會兒L,他爽快道:“行。”

    梁津川說:“你們都不具備他再婚的條件,。”

    梁錚的脊樑骨連同自尊被戳刺,他氣急敗壞:“老子不知道自己達不到他的要求嗎,要你在這跟我提醒?”

    梁津川將後半句說全:“扒著不放就是跳樑小醜。”

    梁錚抬腳就要踹輪椅。

    “上次你踹翻了,你叫我別跟我嫂子說你踹過我。”梁津川冷冷地說,“這次你打算原話照搬?”

    梁錚硬生生地止住,他放下腿,又氣不過,腳往牆上猛踹了幾下,鬱悶地走出屋子。

    寒冬,夜很涼。

    梁錚

    獨自走在回大哥家的路上,他決定了,如果他做不成有錢人,那他就給李南星找個長得帥的有錢人。

    不光有錢,還能對李南星好,把他放在心窩裡疼。

    梁錚快到大哥家門口的時候,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迎了上來,他大步走近:“媽。”

    梁母趕快把揣在袖筒裡的手拿出來,握住小兒L子的胳膊:“拎過去的東西都收了吧,怎麼這麼晚。”

    “多聊了會。”梁錚簡短地說。

    梁母不放心地打聽:“你南星嫂子,他還好吧。”

    梁錚呵著白氣:“沒精神,咳。”

    梁母說:“我找你大嫂拿點那個什麼葉子加紅糖炒炒,煮個小半碗水,你給他端去。”

    梁錚踢開路邊的瓦片:“不是感冒吹風著涼才咳的,沒用。”

    梁母:“那咋整?”

    梁錚沉吟:“明兒L再看。”

    “他救了我跟你爹的命,對我們一家都有恩,你又喜歡他,”梁母心思活躍著,“我跟你爹找個吉日去給你說親。”

    梁錚斜眼:“想什麼呢,你兒L子沒出息,屁都不是,憑什麼娶他。”

    “阿錚,你咋這麼說自己。”當媽的聽不了這話,“年初三開始,說親的一茬接一茬,家裡的門檻都要踏破了,你看你,大高個,長得俊,有門手藝,怎麼就沒出息了。”

    梁錚挺現實:“買得起樓房嗎?”

    “結婚要樓房?他說的?”梁母不悅地擰了下眉,轉瞬就說,“那也不是不行,上廟村有家做了房子,總共用了一兩萬塊錢,我們明年也給你做,我找你小姨借一點就夠了,趕明兒L我讓你爹帶你去縣裡問一車沙子什麼價。”

    梁錚從一個屋後繞過去:“成不了,別剃頭擔子一頭熱了。”

    梁母有些惆悵:“真的沒戲啊?”

    梁錚咧嘴:“現在沒有,十年後再說。”

    “十年後?”梁母說,“十年後你娃兒L都上學了。”

    梁錚說:“也有可能十年後我墳頭草人高。”

    梁母很大勁地拍打小兒L子的後背,一連拍了四五下才停:“你這孩子,大年初九說這混賬話!”

    梁錚忙給老母親順氣:“我的意思是,十年能發生很多事,沒準兒L咱們村會鋪石子路。”

    梁母被轉移注意力:“這我也聽說了,要真的鋪了石子,那下雨天就好走了。”

    “一下個雨,外頭哪都是稀爛的,你們三個還就愛在雨天往外跑,光著腳到處踩,有一回你在你二嬸家後面的竹林裡讓竹片扎破了腳,怕我跟你爹說就瞞著,自己學電視裡那樣用嘴咬著毛巾,把竹片拔了。你大哥二哥也替你瞞著,給你找來你爹喝的酒,往你腳上的口子上倒,看把你們三給能的……”碎叨起了不知翻出來過多少遍的往事。

    年輕力壯的小兒L子攙扶著老母親,走在漆黑的路上,土生土長的村子,閉著眼都能走,沒有亮光也不會摔倒,更不會迷路。

    .

    村口被火燒燬的房子面目全非,等著被新建。

    村裡大多人都睡下了,屋裡也黑了,極個別家裡有親戚過夜,在嘮家常,打小牌,聊傍晚那場火,聊救人的寡夫。

    當事人睡得很香,他的手有凍瘡,放在被子外面止癢。

    梁津川拿過他靠外的那隻手,按住他手背的凍瘡,下一秒就要加力深摳進去,讓他鮮血淋漓。

    這個施暴前兆的舉動停滯了許久,久到手的主人又癢了,無意識地掙扎著把手抽回去,放在冰涼的床沿上蹭蹭。

    一股力道鉗住他的手腕,他難受地發出輕喘。

    不多時就呼吸平穩,沉沉睡去。

    因為有唇舌掠過他凍紅腫的手背,留下的水跡在冷空氣裡發酵,滋生出強大的冰感。

    他被舔睡著了。

    梁津川撐著床從輪椅上離開,他坐到床邊,拿過床上人裡面的手,低頭舔舐。

    都溼潤了,才拿出家人在世時留下的土方藥,一寸寸地抹上,揉進皮肉裡吸收掉。

    梁津川坐回輪椅上面:“真是賤。”

    “上個凍瘡藥,還要先給他|舔||溼了,舔舒服了。”

    梁津川盯著床上人,抽了自己一耳光:“你把什麼都給我哥了,你們睡個覺,那麼熱烈。”

    “你們一次會做多久,你舒服嗎,你舒服,你穿肚兜,扭那麼快。”

    “他親你的時候,你會不會伸出舌頭讓他咬。”

    “你會,他是你親自挑選的丈夫,你不知多滿意,你恨不得走哪都說你是梁柏川的媳婦,可他死了,死在給你買糖炒栗子的路上。”

    “梁錚想耍流氓沒耍成。”

    前言不搭後語,心頭又痛苦又掙扎,他的青春來得太晚,太遲,也太荒唐,太兇猛,一發不可收拾。

    “是因為我及時出現,阻止了他。”梁津川說笑,“我收點獎勵,是應該的。”

    話落,床邊陷入死寂。

    過了不知多久,梁津川接在梁錚後面,做完了他想做,卻沒能做成的事情。

    涼而薄的唇,貼在了柔軟的唇上。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初吻。

    他的。

    梁津川撤開,他撫著有點抖的唇,重重摩挲,然後又抽自己一耳光。

    半邊臉高腫,唇角微彎,眼裡是對未來的期許和憧憬。

    總歸是有期待的。

    床上人發出夢囈,梁津川眯起眼眸,他剋制著不去聽,他怕聽到哪個男人的名字,忍不住把人掐死。

    梁津川撐起身子,面無表情地聽著。

    “津川……”床上人邊喊,邊揮動手臂,“津川……你抓著我……”

    梁津川愣了愣,握住他的手臂:“抓著了。”

    “別鬆手……你別鬆手……”

    梁津川嘲諷:“你想要我別鬆手,我就別鬆手,你是我的誰?”

    “你只是我的嫂子。”

    梁津川緊緊抓著床上人的手

    臂,牙齒咬上去,卻在觸及到皮肉的前一刻閉上唇齒,改成磨蹭。

    能把人折磨瘋了的聲音又有了:“津川……津川……”

    “不是抓著你了嗎,還想要什麼?”

    床上人一遍遍地喊,梁津川始終箍著他纖細的手腕。

    .

    陳子輕第二天就發覺下廟村的總怨氣值下滑了一大截,有他預想的梁錚帶來的,也有他沒預想的梁津川帶來的。

    不過一晚的時間,直接就從地獄回到天堂,玩的就是一個心跳。

    有人見他樂呵呵地笑出了酒窩,好奇地說:“南星,天上有啥呢,也沒見紅票子飛下來啊。”

    陳子輕在心裡說,天上有我的命。

    呼吸裡多了一縷菸草味,陳子輕扭頭,梁錚咬著煙站在他幾步之外。

    陳子輕再接再厲地給梁錚出主意,試圖應對他爹媽催婚產生的怨氣:“今年年初我看你相了那麼多次親。”

    梁錚臉一黑,吐出煙說:“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吧。”

    “你聽我把話說完。”陳子輕用手擋在嘴邊,透露情報一般,“我覺得你不想被催婚。”

    梁錚給他一個眼神,誰想,誰他媽想。

    “沒人想,誰都煩。”陳子輕心領神會,“我有個主意,你要不要聽聽。”

    梁錚抬下巴。

    陳子輕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他只覺得耳朵癢,心也癢。

    但僅限於此,在他沒擺脫瓦匠工躋身大老闆的行列之前,他都是個屁。

    .

    於是沒過兩天,梁錚不舉的消息就傳遍了十里八村。

    大伯大媽不催婚了,改給他熬中藥了。

    陳子輕一瞧梁錚的怨氣色塊,很好,又淺了,他誇了誇自己的想法,也對梁錚的行動能力和聽人勸的心態感到佩服。

    過了十五,陳子輕去衛生所上班,寧向致沒問他進火場救人的事,他們忙的時候配合彼此,不忙的時候各自待著。

    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就是這個相處模式。寧向致徹底從原主情夫的名單裡滾落出來了。

    就連寧向致的怨氣都輕淡了許多。

    陳子輕不敢輕舉妄動,他盡力保持這副美好的現狀。就算寧向致這邊有變故,那也要等夏至以後,拜託了。

    寧向致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一聲不吭地看著他,眼皮耷拉著,視線從上往下,瞧不清眼裡是個什麼樣的情緒。

    縣裡的房子跟存摺上的積蓄這兩樣加一起,用來娶一個帶殘廢拖油瓶的寡夫,不值當。

    寧向致清瘦些許,他深深吐息:“準備一下,跟我下鄉。”

    陳子輕把手上的藥盒放進貨架上擺好:“不用準備,現在就可以走。”

    “我說的準備,是讓你上個茅房。”寧向致頂著張白淨英俊的臉,斯斯文文地說,“免得一上路,不是屎就是尿。”

    陳子輕:“……”

    .

    梁津川的班主任來村裡的時候

    (),陳子輕正在菜地施肥?()_[((),他放下糞瓢,拍著有味兒L的褂子褲子去班主任那邊。

    菜地旁邊是個小水塘,對面是一大片田地,中間是一條雖然彎曲卻不狹窄的路,一路往上通向各家的棉花地,拐個彎下去就是去集市的山路。

    班主任這是第二次露面,上次他有多歡快,這次就有多發愁。

    陳子輕心下疑惑,梁津川都沒去學校,能惹什麼事。

    哦,想起來了,上週去過一回。

    陳子輕擺出優秀學生家長的姿態:“老師,我家津川他學習下滑了嗎?”

    “沒下滑,很穩定。”班主任說,“領先年級第二好幾十分。”

    陳子輕不問了,他等班主任的下文。

    班主任說出來意,他的寶貝疙瘩不肯參加全國數學競賽,怎麼勸怎麼說都沒用。

    以他的成績,只要他參賽,二等獎保底,那他就會被報送。

    “津川嫂子,你做做說服工作,”班主任鄭重地握住他的手,“你做成了,我替國家感謝你。”

    陳子輕沒想到是這麼回事,這個時期高考實行3+2政策,理科是語數英加物化,沒有生物,考三天,考上大學包分配。

    年初七那會兒L,他已經拒絕了上門要他答案的佔雨,並拿到了她的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