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狸 作品

第 47 章 詭異債主(14)

宋吟和闊別了三個小時的舅舅彼此相視,心虛得頭都抬不起來。




如果將來要讓宋吟給遇到的尷尬事件排名,他一定會把今天被陸長隋抓包的事排上第一位。




看了一眼面前那堵散發著冷氣的人牆,宋吟跑也不行,裝傻也不行,恨不得現在暈過去。




宋吟站得小腿發僵,也不見陸長隋開口說話,於是決定先發制人:“舅舅,你怎麼在這靜悄悄站著?”




他抬起一點眼睫,語氣中又帶上了強裝出來的驕縱:“一點聲音也不出,如果我有心臟病,現在已經在地上躺著了。”




陸長隋轉移視線看向了他,但閉著嘴唇一字不發,大有一種和他沉默到底的意思。




宋吟乾巴巴地:“舅舅,你怎麼不說話?”




陸長隋要是說話還好,一旦安靜下來更讓宋吟感到膽寒。




畢竟陸長隋年輕有為,早早就當上了陸家的掌權人,身上那股氣壓但凡是個人都要瞻仰。




雖然陸長隋平時沒擺過架子,但宋吟每次面對他都有一種面對長輩的手足無措,說出來有點丟人,他現在腿肚子已經開始發軟。




宋吟又叫了一聲:“舅舅?”




陸長隋還是沒回他。




要不還是跑算了。




宋吟真的有點怕這個狀態的陸長隋,但他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得出他就算是跑也跑不過陸長隋的結論。




於是他絕望又著急地垂下腦袋,雙手曲起放到衣服兩邊,然後當著陸長隋的面,眼睛一點一點溼潤,非常逼真地紅了眼眶。




時隔不久,宋吟的裝哭水平有所長進,幾秒鐘不到眼睛就溼了,還把下睫毛弄溼了好幾根。




陸長隋終於因為他那副樣子皺起眉,啞著嗓子出聲:“我說什麼了嗎就哭。”




語氣還是有點冷,但能開口說話已經是成功的一大步。




宋吟小聲地,眉眼耷拉地說:“我不喜歡舅舅對我這麼兇。”




誰想陸長隋聲音不變地駁回他:“也要你做了讓我兇的事,才會對你這樣。”




聽到這話,宋吟心中一顫,心想陸長隋手底下的人發現得真夠快的,陸長隋已經知道沈懷周不在木屋了。




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咬死不認的準備,他眼睛紅紅地瞪向陸長隋:“我做什麼了?睡覺的時候踢了舅舅?”




聲音帶著不解,彷彿是陸長隋故意給他潑了髒水,陸長隋目光深沉,盯著自己一臉無辜的小侄子,聲音冷得令人如置冰窖:“沈懷周不見了。”




宋吟先是一頓,心想果然知道了,接著抿唇:“舅舅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懷疑是我放的。”




不是懷疑,陸長隋幾乎認定是宋吟的手筆,因為這裡只有宋吟和那個混血的關係不清不楚,只有宋吟有可能去救他。




陸長隋一言不發,宋吟從他的態度中知道了他的意思。




後背隱隱出了汗,但宋吟還算冷靜地抬起眼,又擠出兩滴眼淚:“我出木屋只是因為餓了,




隨便出去吃了點什麼,沒靠近過那裡,不過舅舅肯定不信。”




他說到餓,一直盯著他的陸長隋終於挪了下眼,這才注意到宋吟手中提著個塑料袋,餐盒裡面是份熱滾滾的骨頭湯,看樣子剛出爐不久。




如果宋吟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出去一趟肯定已經吃飽了,這一份多餘的,帶回來要給誰不言而喻。




“隨便舅舅怎麼想。”




宋吟抓緊勒著指腹的塑料袋子,天生奪目的眉眼皺起來,啪嗒脫下鞋子,越過陸長隋走進房間,不聲不響坐在凳子上,只留給陸長隋一個後背。




按照宋吟以前的性子,不多時桌面上的所有東西都會被揮到地上,接下來二十四小時都要大呼小叫,一股作勁兒鬧得所有人雞犬不寧才肯罷休。




陸長隋第一時間看向桌子,看到沒有玻璃製品,只有些植物才微微抿住唇,略鬆口氣,下一秒,他把眼神挪到宋吟重重甩在一邊的骨頭湯上。




陸長隋的胃不太好,一不吃東西就容易痛,今天睡覺之前宋吟就看到他臉色發白地捂著胃,還問了他一句是不是不舒服。




那時陸長隋以為宋吟是隨口問的,閒來無事隨便找的話題。




陸長隋身上的低氣壓退了退,站在門口若有所思。




屋內的宋吟手掌心都出滿了汗,他悄悄看了眼桌子上那一份有樣學樣賒賬來的骨頭湯,不知道有沒有把陸長隋騙過去。




他也不能確定能不能騙過他舅舅。




他舅舅看起來不太像是好糊弄的樣子。




而且他擔心陸長隋看到他只帶回一份骨頭湯,會不會覺得他小氣,這東西也不貴。




可他身上又沒有錢,賒一份已經很有勇氣了!




宋吟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鬧脾氣,實際內心早就慌得打鼓,在他忍不住想回頭瞄一眼時,陸長隋邁進這間臥室,出聲打破他們之間的冷戰。




“宋吟,十二點了,你要一直坐在那裡嗎。”




已經算是想握手言歡的示好。




以前每一次宋吟和陸長隋大鬧天宮,最後都是宋吟先扛不住壓力低頭認錯。




這回陸長隋先說話是頭一遭,已經是很難得。




但宋吟沒有回頭,他眉眼之間一點點淬上惱怒,還是消不了氣,只留給陸長隋一個後腦勺,唇瓣裡吐出不客氣的話:“我在等舅舅抓我起來審問,舅舅不是已經懷疑我了嗎?”




陸長隋:“沒說過要抓你。”




面色不改說出這句話,陸長隋又向前走了一步,他步子邁得不大,但三兩步也走到了宋吟身邊,他垂下眼皮淡淡道:“先去睡覺吧。”




小侄子在他眼裡不大,聽別人說他們這個年齡還在長身體,晚睡對他們的發育不好,還有一系列傷害大腦變得遲鈍的害處。




宋吟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陸長隋右眼一跳,就見小侄子朝他看過來,沒有去乖乖上床,反是盯著他質問:“舅舅想這麼糊弄過去?”




陸長隋頓在原地。




宋吟眼睫上還




有剛剛留下的溼痕,一綹綹的,襯得眼睛更加明亮,陸長隋一看就看出他打算繼續鬧下去,但這些天宋吟不知道在哪進修過,哭得很有水平,鬧得恰到好處。




陸長隋沒有像以前那樣想把他趕出去。




就見宋吟沒有醞釀地一口指責道:“舅舅剛剛才那樣兇我,現在又想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舅舅,你不要拿你對待手下的態度,放到我身上。”




“我是你小侄子。”




陸長隋後背發緊,果然又聽到宋吟說:“不過在舅舅那裡是不是就不知道了。”




什麼意思。




陸長隋張了張口想問這一句,但看到宋吟紅腫的眼眶,他皺了下眉,錯過了要問的時機。




宋吟撇了撇嘴,他似乎在強忍著很深的委屈,可惜沒忍住,臉上每個地方都寫著他不高興。




他抬頭看了一眼陸長隋,又低下去,良久他做出決定般開口問:“舅舅,你不想認我了是嗎,所以剛剛對我這麼冷漠,我和你說了很多話都不理。”




“而且舅舅昨天對我不聞不問,今天又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懷疑我,舅舅沒親眼看到是我放的吧,為什麼就只兇我?”




他的話是有理有據的,陸長隋確實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沈懷周的失蹤和他有關,被他兩三句一說,陸長隋就像在故意搞針對。




針對這種幼稚的詞,居然能放在堂堂一個陸家掌權人身上,任誰聽了都想發笑。




只是宋吟偷偷看了眼,陸長隋站在那兒,沒有一點點想拿竹鞭或者衣架教訓他敢對大人這樣說話的意思。




宋吟拿捏不準他在想什麼,想了想又要繼續作,“還有這一道傷口,如果不是舅舅我根本不會有,舅舅不知道有多疼,而且還很容易留疤知道嗎,舅舅不想著補償我,還,還對我不好。”




他伸出那條細直的胳膊,故意把大題小做貼著創口貼的地方露給陸長隋看,左搖右晃的,下一秒陸長隋伸出兩指捏住他手臂,他立刻害怕地叫了一聲。




宋吟睫毛顫了又顫,白皙的後脖子全部繃著,如臨大敵地叫了一聲:“舅舅你——”




陸長隋把他微微起了個角的創口貼摁好,就把他鬆開了,視線再次轉移到桌子上:“湯我能喝嗎?”




“湯?”宋吟跟著陸長隋一起看向那份稠白的骨頭湯,被這麼跳脫的一打岔,他有點懵,聲音也小了下去:“可以……”




本來也是要給陸長隋的。




陸長隋嗯了一聲,轉頭解開塑料袋,把上面的盒子打開,之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沒有接宋吟剛剛的話。




宋吟也沒有作了,差不多就好,只要陸長隋不找他麻煩把他當透明人都可以。




晚上天冷,陸長隋披著件衣服,眉目是化開的,他安穩的站在那裡,誰也看不出他的胃部泛著絞痛。




宋吟知道胃疼起來有多致命,所以他更不知道陸長隋是怎麼做到裝得若無其事的。




如果將來在資本圈混膩了,還可以改行去當演員大賺一筆。




陸長隋輕輕抿了一口,頓了頓又抿了第二口,看似舀的次數多,其實喝得很少,喝到第五次的時候,他看了看旁邊的小侄子:“……湯做得不錯,很好喝。”




宋吟費解地看了舅舅一眼。




湯是外面隨便買的。




而且放的料很多,他喝的時候都是捏著鼻子喝的,味道實在說不上好。




所以要是想不出能誇的東西,就不要強迫自己硬誇了。




陸長隋不知道一邊的小侄子正在內心腹誹他,他把勺子擱下,讓宋吟先去衛生間洗漱,右邊的抽屜一次性洗漱用品很多,不要嘴裡含著外面的湯過夜。




宋吟被自己舅舅老古董似的催促驚到,可也不能明著反抗他舅舅,蔫蔫地跑去衛生間翻出洗漱杯子和牙刷。




小小的木屋五臟俱全,基本不缺什麼東西,可以看出陸長隋在這裡久居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