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狸 作品

第 92 章 四人宿舍(完)

天氣似乎隨著人的心情在改變,空中的烏雲飄聚在一處,淅淅瀝瀝地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宋吟一連在蘇家祖宅住了三天,睡衣洗漱用具需要的東西全部沒帶過來,都是蘇祖之給他的,他不知道學校此刻正沸沸騰騰地傳他被開除了學籍的事,因為蘇祖之不准他看手機。




他聯繫不到任何人,無言之中被蘇祖之限制了出去的自由。




他每天最大的行動空間就是在這間臥室,除此之外哪都不能去,宋吟知道,蘇祖之這是在實行他的報復。




摧毀人的心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他關起來,不和人交流,慢慢地,就會發瘋。




蘇祖之不讓他出房間見傭人。




不讓他笑,也不讓他大聲說話。




甚至不讓他穿褲子。




每天必須吃藥,不論給他白粥還是雜糧都必須得吃乾淨。




宋吟被這種種千奇百怪的限制弄得沒了精神氣,他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只有蘇祖之進來見他的時候才會動一動。




床榻亂得不像人樣,被褥皺褶一大堆,宋吟睡得也是東倒西歪,聽到門響時他側躺著揉了揉後頸,眉心不太耐煩地皺了皺,他都不必親自坐起來看,便知道來的人一定是蘇祖之。




也確實是,蘇祖之不讓任何人進來,他自己一個人拿著碗苦藥,一個字沒說,將碗放到桌子上面,發出聲響讓宋吟起來,他知道宋吟沒睡著。




宋吟又皺了一下眉,他做不到和蘇祖之作對,他承受不起那樣的後果,所以在蘇祖之最後一點耐心磨盡之前,他磨磨蹭蹭地掀開了一點被子。




蘇祖之看碗裡的最後一滴藥被宋吟喝完,復又笑起來,“今天倒是聽話,沒有尋死覓活,是鬧了兩天長了記性,知道哪怕你真的死在我面前也沒用?”




宋吟不想去回應蘇祖之的話,他把腿上的被子也剝開,慢吞吞撐著千瘡百孔的身體往浴室走,推開門的時候他低頭咳嗽了兩聲,舔了舔嘴角的苦漬,伸手去關門。




沒關上。




宋吟稍作怔愣便想起來這扇門原本就是壞的,他只能虛虛地掩上,想快點解決。




浴室被悶了一下午,發悶的氣味緩慢侵入著皮膚,宋吟站了一會,忽然重重咬住了唇,這幾天極少露出的眼睛裡出現了極其不敢相信的神色,手掌都輕微顫了顫。




蘇祖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他居高俯視宋吟無措的樣子,淡笑道:“怎麼,沒有知覺了?”




宋吟雙肩抖起來。




人一旦被戳中不願承認的難堪心事,便會呈現出一定的攻擊力,宋吟扭過身用力去推蘇祖之的雙肩,“你給我滾——”




蘇祖之被他推後退了兩步,但他神色仍是平靜的,笑容也可憎,“好,我滾,你自便,不過有一句話還是要提醒你,這種現象多了不要隱瞞。”




宋吟沒了理智,他口不擇言道:“你滾!”




蘇祖之毫不留戀地走了。




宋吟又在浴室停留了三分




鍾,最後逃似的推門離開,重又陷入被窩裡。




蘇祖之收集齊了小魔靈,已經不再需要去下等校區,但他還要監督各處的製衣進度,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待在祖宅,只有到宋吟飯點的時候才會出現。




有一天他在外無法及時趕回,便打電話叫傭人上樓送餐盤,放到門前敲兩下門就走,等到傍晚蘇祖之再次打電話詢問,卻得到了門口餐盤沒有被動過的消息。




他坐在椅子上,聽到這消息時胸腔忽然發熱,彷彿手腳被泡進了一盆沸水裡,蘇祖之在長時間的沉默後問道:“一口沒吃?”




那邊的傭人哪敢虛報,連連說是真的,“一口沒動,門也沒出過,我們上去敲過好幾回都沒有反應,少爺,您看這……”




蘇祖之在異常的身體發熱中抬手拉開了鏈子,敞了敞那萬年來從不掀開的衣服,他捏著手機回想這近似發瘋的三天,最開始的憎恨和惱火已經沒有了,現在更多的是一種慢慢報復的痛快。




好不容易把仇人抓回來,輕飄飄死了,實在難以解掉他心頭的恨。




他要慢慢報復宋吟,不能太快,太快了有什麼意思?




他一定要將宋吟從內到外報復個徹底。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宋吟有一副完好的身子,否則沒等他報復痛快,人就先倒了。




傭人等的時長久了,斗膽再開口問了一句該怎麼處理。




蘇祖之站起身往外走,“我現在回來。”




宋吟不是故意不吃飯,他的確是沒有胃口,腸胃好像壞了,聞到飯菜的味道就想吐,他心想反正蘇祖之想報復他,他不吃飯反而承了蘇祖之的意。




於是他沒起身開門拿餐盤,蓋上被子睡了過去。




房門在他睡熟半小時後打開,宋吟最近精神不太好,覺輕,門一開他就醒了,但他沒有睜眼,蘇祖之蹲下將餐盤撿起來走進房裡放到了桌子上,兩手空下後,他俯視地看向床上睡得一動不動的人。




看了許久,蘇祖之忽然伸手提起了宋吟的一條右腿,宋吟還是沒睜眼,他無動於衷地埋在枕頭裡,像是死了過去。




蘇祖之被他那副態度惹惱,手指往後挪了挪,宋吟終於有了反應,他激顫地握緊了枕頭,蘇祖之笑了笑,笑得毫無感情,“又開始尋死?不吃飯,不喝藥,想死就直接告訴我,我讓他們以後都別送,看看你多久能死。”




被窩裡原本很寬敞,多了一個人壓下來便變得很擁擠,宋吟整張臉埋在鬆軟的枕頭上,窒息中聽到蘇祖之放完了狠話,後又問他:“為什麼不吃飯?”




宋吟艱難地張開唇,他這回聽話了,知道不吭聲後果會更嚴重,所以老實回道:“沒有胃口。”




蘇祖之猛地用力,“我想你有些地方搞錯了,我關你在這裡不是讓你享福的,我每天定時定點餵你,是讓你留著這條命讓我報復,並不是要伺候你。”




宋吟撐起一點力氣扭過臉,那雙眼裡的光全都是散的,剛在枕頭上悶了會,兩邊的臉頰全部漫上了病態的紅。




他哪會不知道蘇祖之每天給他飯吃的意圖,但他不想吃,難道還要硬吃嗎?




宋吟緊緊咬著唇,這些天蘇祖之將怒火宣洩在他身上,真正有孽緣的卻另有其人,他只是代替受了過,委屈還是有的,可他只要說出一個不滿,那恐怕會讓蘇祖之報復得更慘。




所以他什麼都不敢說。




蘇祖之把宋吟拉出被窩,俯身在他耳邊淡淡道:“你欠了我,又落在了我的手上,最好什麼都聽我的,讓你吃的時候你就吃。()”




宋吟順從地看向桌子上已經涼了的粥,那我現在吃。∮[(()”




蘇祖之把他重新拉回到懷中,他邊動著手指,邊笑,“既然剛才不想吃,那就不逼你了,飯菜可以等會再吃,我們先聊一聊,你來祖宅三天了,我們還沒有好好聊過。”




宋吟一手撐著床榻,一手緊緊捏著手底下絲滑的褥子,他失了魂一般一點一點顫著睫毛,意識混沌浮散之間,被蘇祖之活生生弄回了神,“聊什麼?”




他們哪有什麼可聊的,兩人坐在一塊,彼此面對面都只能看到恨意,看不到能好好相處的苗頭了。




蘇祖之一身衣服好整以暇地穿戴在身上,眉眼從容笑著,“就聊,你的心路歷程怎麼樣?一開始禍害蘇秋亊,後面又怎麼把主意打到了我這裡?”




宋吟呼了幾口氣,也學他笑起來:“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蘇祖之嘴角的笑意慢慢收斂了一點,他說:“隨你。”




“一開始靠近蘇秋亊是因為他人傻錢多,他主動說要給我錢,後來他太黏人,我膩了,”宋吟腦子混沌,吐字也不太清楚,“在他之後,你搬了進來。”




宋吟翻了個身,和蘇祖之臉對臉,目光對著目光,聲音緩慢地把話補充完:“我看著你的樣子,心想,如果能勾搭上你的話一定會很過癮。”




蘇祖之一隻腳還踩在地板上,他居高看著無一不混亂的宋吟,慢慢地,品出了一點怒火,“過癮?”




外面的雨勢變大,蘇祖之在這無言的怒火中抽出了手,他俯視著無力摔回枕頭裡的宋吟,一把將還在哽咽中的人拉了起來。




宋吟被拉開的一字馬非常直,蘇祖之低頭抬起宋吟的臉蛋,毫不留情道:“過癮是你說的,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吧。”




胡聶最近右眼皮總是不定時跳,他猜這是因為樓上那間房裡的人,因為蘇祖之不讓任何人靠近,所以他至今都不知道里面住的是誰。




他作為一個下人,本來也不該管蘇祖之在和誰放縱,但蘇祖之最近實在有些……




胡聶在腦中想了想形容詞,想到了一個字能貼切地形容。




瘋。




蘇家祖上一代就佔據著附近這片風水寶地,先人制定下家規要求每一個小輩都嚴於律己,在外怎麼胡來都行,但絕對不能玷汙祖宅。




胡聶最初看到這條家規時,心中猜測最先破戒的會是那不省心的祖宗蘇御橋,可誰想到,居然是那一向對外有風度的蘇祖之。




那天蘇祖




()之穿戴好衣服下來吃飯,胡聶本著要看好蘇家每一個人的心情,估摸著度問了問蘇祖之樓上那個人的身份。




蘇祖之當時只回了他兩個字,仇人。




胡聶回去反反覆覆地琢磨。




什麼仇人能有這樣的待遇,能讓蘇祖之關在房間裡日夜荒度,蘇家的人吃什麼,竟然也要拿等同的一份給上面的人吃。




胡聶一大把年紀了,這個時候居然又一次體會到抓心撓肝想知道別人小秘密的心情,加上這幾天總也心慌氣短,他決心一定要見一見樓上那人的真面目。




不管是誰,見到了心裡總有個數。




於是胡聶一整天有多半時間都在祖宅客廳中晃,要麼裝模作樣地澆花,要麼拿塊抹布這擦擦那擦擦,每當傭人把餐盤放到門口離去時,胡聶都會第一時間往上看。




不過裡面的人興許被蘇祖之威脅過,每次開門都相當小心,拿餐盤時也從不露面,胡聶甚至沒看到過那個人的一片衣角。




胡聶心想這樣不行,等到下回傭人上樓,他親自拿過了餐盤上去敲門,他沒有像其他傭人一樣放下便離開,而是等著裡面的人開門。




他今天勢必要知道里面是何方神怪,哪怕蘇祖之事後會責罰他。




胡聶敲門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他那過了時跟不上時代的思想居然還想過裡面是個男生的可能性,經過一晚的建設,倘若裡面那人真不是個女孩,他也不會驚訝。




嘎吱一聲,房門悄悄被一條細直的胳膊打開,胡聶遊刃有餘地看過去,手裡的餐盤差點沒拿穩。




胡聶後面不知是怎麼用兩條沒有知覺的腿走下了樓的,等他的遊魂重新附了體,手裡已經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出大事了。




胡聶看得懂小年輕,他知道蘇御橋對那男生很情動,也知道那男生和小秋關係匪淺,所以他就是想破頭皮也沒想到蘇祖之口中的仇人會是宋吟。




天吶,這些天房裡每晚發出嗚咽的人是宋吟,怎麼會這樣呢?




胡聶被電話接通一瞬間的嗡聲叫回思緒,他聽見電話那頭叫了他一聲胡叔,心情複雜地應了一聲:“小秋啊,你知不知道上回和你在一起的那個男生,現在在什麼地方?”




……




蘇御橋和蘇秋亊一起收到了胡聶的電話,當天晚上是七點半,兩人一前一後淌著雨水進了祖宅。




蘇御橋一進門就要上樓,被胡聶攔了下來:“冷靜一點,你大哥馬上要回來了,他不準任何人上去。”




蘇御橋瞬間扭頭,目光中迸出了匪夷所思的光芒,“這些天宋吟一直被關在這裡,被退學也是大哥的手筆?”




三天前宋吟被勒令退學的時候,蘇御橋以為是宋吟得罪了人大晚上跑去了宋吟宿舍想幫忙解決,可宋吟床鋪上的東西被全部清掉放到了門衛處,他沒見到人,像個傻子一樣拿出手機到處打電話。




如果不是胡聶今天打這通電話,他到死也猜不到宋吟就在他們家的祖宅。




大哥,




宋吟得罪的人居然是他大哥。()




蘇御橋彷彿被人扇了十幾個火辣辣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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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聶按著他的肩膀道:“是的,但先不要衝動。”




蘇御橋手掌微微發抖,他看著上面死氣沉沉的一扇門,一口滾燙的呼吸從口中滾了出來,腦子裡有恐怖的想法,“他們這幾天……都在房裡幹什麼了啊?”




胡聶頓了下,委婉道:“總之事情是不太好,我叫你們來,是逃不了一罰了,但你們最好能勸勸你們大哥,這麼關著人不是個辦法。”




蘇御橋一把甩開胡聶的手,反過來握住老管家的肩膀,他一眼不眨地看著老管家的面孔,從那張臉上看出了一點回避。




為什麼要回避?




在一間房裡整整三天不讓出,能讓人迴避,並且不好直說出口的事,還能有什麼?




蘇御橋心臟彷彿被放在了火上烤,他因為喜歡上二哥的男朋友難堪糾結,每晚每晚地受到良心譴責,拼盡全力阻止自己不要當小三爛貨,可大哥居然直接將人拐走了!




蘇御橋惱怒上頭,一雙狹長鳳眼閃爍著怒光,他一把放開胡聶,不顧胡聶在後面阻攔就要上樓敲門。




“祖宗,先別上去,你想過你大哥回來你要怎麼對他說沒有,再說這個點宋吟還在睡覺呢!”




“你少在那放屁,誰這麼早就睡覺?”蘇御橋罵完,忽然頓了下,手掌被他摳破了皮,他咬牙上樓,“滾,我今天要把人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