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狸 作品

第 122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27)





宋吟一被打斷就忘了來時的目的,他還有些心有餘悸,內心還很茫然,只會順著說:“哦哦,我確實要回了,左相還在等我。”




咔噠,蘭濯池把木雕放在桌子上,表情冷然地轉身去拉門。




宋吟看著他手裡的門,抿抿唇在原地站了一小會,抬腳走出了房間。蘭濯池在後方看著他走到陸卿塵旁邊,似是說了幾句話,便帶著旁邊那畏畏縮縮的瘦猴一起走了。




他們出了義莊,坐上了馬車,準備回宮。




蘭濯池垂眼,他把門關上,重新走回到桌邊拿起木雕刻,小刀在他手中像是活物,遊刃有餘順著紋路滑下去,沒半柱香時間又雕出了一把刀在上面。




亥時二刻,蘭濯池雕完最後一個,出門滅了義莊裡的最後一盞燈,沿著屋簷回到自己的屋中。




屋內還殘存著一些香氣,於膠憐把被子疊成了豆腐塊,被褥也拽著角落拉平了,那張床上乾乾淨淨沒有一點邋遢的地方,蘭濯池坐到床邊,把整齊的場景破壞。




他彎腰把炭火盆重新點燃,然後偏眸看向手中還沒放回櫃子裡的小刀,像被刀鞘抵住了喉嚨一點點往裡頂,不會致死,卻很受折磨。




於膠憐大多時候都呆楞,但話沒說錯。




他在奴隸販子手底下煎熬長成人,沒有父愛,沒有母愛,但於膠憐長在皇宮,所有人都在給他愛,他缺的東西於膠憐嫌多。




他沒及冠之前想要什麼都要自己拿雙手爭取,沒長開之前有些女相,所以沈少聿他哥來挑奴隸時他第一個被奴隸販子推出去被挑選,沒想到八字正好合,而他回去沖喜以後,沒多久人就死了,他生下來大部分時間都活得很滑稽。




但於膠憐不一樣,他被先皇捧著長大,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有人挑好了刺放到他手上,他從來不需要自己動手。




他在考慮明天怎麼活的時候,於膠憐在考慮明天怎麼玩,他出門忍著噁心撈屍的時候,於膠憐在觀舞賞畫。




他們的家世,身份,地位,所見所聞,手握的籌碼和資本,每一個都天差地別。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如果於膠憐不出宮,他們連最後一點聯繫也沒有。




他憑什麼認為靠一副皮囊會吸引住於膠憐?




於膠憐或許會被短暫迷住,圍著他轉個不停,但不會真為他停留。




蘭濯池頸側的青筋恐怖地在跳,照於膠憐的絕情程度,剛才那一面說不準是最後一面。




……




去義莊之前因為生著氣,沒感覺有多冷,這回出了門心頭沒了火只剩下茫然,宋吟一出來就打了個噴嚏。




秦子昭看著穿得那麼厚走路都不太




方便卻連打幾個噴嚏的皇上,心想皇上比自己還要身子弱,他有些憂愁地說:“馬車不好進來,停在了外面,陛下只能走快一些,去車上拿湯婆子暖一暖。”




宋吟嘴硬:“我沒事,也不是很冷,不用擔心。”




陸卿塵偏頭往後看了一眼,沒多說什麼。




將近亥時的義莊黑乎乎的全是鬼影,燈籠裡照出來的光也不是很亮,頭頂的雨噼裡啪啦打在傘骨上,有好幾次宋吟都覺得手裡的傘要被打散了。




他拉住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嘴,又把手快速縮回到袖子裡,完全不像是不冷的樣子,他又走了幾步,忍不住張唇呼出一口熱氣,冷得身體都要發抖了。




宋吟有些不合時宜地想念起沈少聿,想念那火爐子一樣的體溫,想著想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瞄到了前面,陸卿塵的手上。




陸卿塵和沈少聿差不多高,手也差不多大,差不多寬。




那應該身上也是差不多一樣燙的……




宋吟垂著一對長睫,手往前撈了一下,即將要碰到陸卿塵修長的手掌時,陸卿塵抬起手臂讓他撲了個空,無波無瀾地問:“陛下要做什麼?”




“我有點冷,阿……”打噴嚏不能對著人,宋吟感覺到嗓子不適馬上偏頭把剩下的打完,“嚏,還要走半柱香時間才能到馬車上,我冷到不行了,左相,我能不能拉住你的手腕。”




宋吟沒考慮秦子昭,雖然相比較陸卿塵,秦子昭會更好說話,但秦子昭體寒,身上完全不熱,甚至被風一吹身上比他還要冷,像冰塊一樣。




陸卿塵垂眸看向於膠憐,於膠憐裡三層外一層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臉蛋卻全是白的,打了幾個噴嚏之後眼角有了些其他顏色,但總體來看還是白色居多。




陸卿塵身形不動,雨下那麼大風吹那麼狠,他身上沒打過一次抖,手腕也沒動過一下,不近人情地開口:“陛下再堅持堅持。”




說話之間他們依然在走路,宋吟怕被扔下,加快腳步著急湊過去:“我堅持不了,我為什麼要堅持,我又不是在撒謊,右相在的時候,我也經常要拉住他……”




陸卿塵冷聲打斷:“陛下為什麼認為我也可以做到像沈少聿一樣被陛下當作暖爐。”




“你又不用做什麼,最多隻用貢獻一隻手腕,”宋吟嘀嘀咕咕,試圖跟陸卿塵講道理這不是什麼難事,“而且我的手也不冷,你不會有什麼感覺的。”




這人本來就愛嘟囔,那張嘴又被領子遮住,說的幾句話陸卿塵只聽見了幾個字,就見於膠憐低頭在掏錢袋子。




陸卿塵輕皺眉,因為沒聽到於膠憐後面又說了什麼,不知道於膠憐現在掏錢袋有何用意,他正要開口,視線突然落到於膠憐腰間掛著的東西上面。




於膠憐錢袋子在裡面那層衣服,他忍著哆嗦把狐裘敞開一點,偷東西似的幅度很小地把手伸進去放到錢袋上。而錢袋的旁邊,用環圈穿了一個毛線豬崽掛在了腰間當吊墜。




毛線豬崽就兩根手指那麼寬,不到半根手指那麼長,吊在上面都沒佔什麼




空間,還不如錢袋子大,但會隨著於膠憐走路一晃一晃的,彷彿真被當成了什麼珍寶。




陸卿塵額角緊繃,抬手按了按微跳的太陽穴。




餘光還放在於膠憐身上。




於膠憐用手撐開錢袋的口子,從裡面拿出兩個金燦燦的玩意,看也不看一眼伸到陸卿塵眼底下,他抬起頭,嘴巴從領口處分開了一些,有商有量地說:“這是獎賞,就當我捉一會的回報。”




陸卿塵看向他掌心裡的錢,額角跳更厲害,甚至牽連手背也起了幾根筋,繃在皮上彷彿要把肉穿破。




宋吟等了一會見陸卿塵不回應,便重新低下腦袋嘀咕:“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