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狸 作品

第 126 章 逃到林裡的可憐皇帝(31)





幾人頭腦簡單,說信就信了,也沒被義莊這鬧劇擾亂心情,高高興興外出去吃好吃的了,那王夫人廚藝極好,他們每年都盼著這麼一天,怎麼能錯過。




蘭濯池在前堂清點物件有沒有丟失,宋吟見他沒有外出的跡象,就放心地走去做飯的小房間煮熱水喝。




系統說的阻止任務目標出門,那扇門指的是義莊的那一扇石門,只要不出這個範圍,哪裡都能去。




宋吟低頭看著火勢,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他答應蘭濯池的事,忍不住咬咬嘴角,面露憂慮。




陸卿塵進來的時候剛好是第四回,那時蘭濯池還沒有出來,肯定說不算,那就是還剩兩回。雖然沒湊夠數,但蘭濯池應該不會隨便外出吧。




不行,他還是不放心,白天起來他要一直盯著蘭濯池。




宋吟現在是焦頭爛額,他不僅要盯蘭濯池,還要為以後做考慮,朝廷的人已經盯上了義莊,恐怕不會只查一次就這麼算了,再有就是,陸卿塵到底為什麼不抓他?




宋吟皺著眉走出義莊,繞到後院,他一手捧水一手去推門,推開之後身子先探進去,整個人都進去之後就開始小聲倒吸氣,冷死了。




他把水放到桌上,攤開兩隻手互相交疊搓了搓,搓熱了放在臉上託著,稍微暖和了一些便轉過身。




眼前豁然多出一具男性軀體,不知道在這裡站了多久,看樣子是剛剛進來的,見宋吟轉過來微微垂下一點眼皮回視,宋吟差點咬了舌頭:“左,左相……你沒走啊?”




該不是路上反悔,突然又想抓他去砍頭了吧?




陸卿塵穿著一件單袍,臉兩側的肉沒有鼓出去,反而線條往下巴處收得很誇張,看起來比在皇城門口分開的那一天要瘦了許多,他看著於膠憐不說話,過了半刻才隱忍著某種情緒淡淡說:“陛下還是和蘭濯池搞上了。”




“什麼陛下,我都不是了,”宋吟早就換下了那一條讓人眼前一黑的褲子,現在穿了兩層,一層比一層厚,他嘀咕,“說什麼搞上,你話說得好難聽。”




好吧,雖然看上去就是那個樣子,但他是迫不得已。




宋吟也沒想過會被陸卿塵撞上,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他不堪受辱地抿唇:“你當沒看到就好了……”




陸卿塵不知道是怎麼支開郎中令的,宋吟猜他他們是兵分了兩路,一人要查那裡,一人要查這裡,陸卿塵和郎中令走了不同的道,繞了幾條路重新回到了義莊。




就是不知道找他是要做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




陸卿塵的表情也讓人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垂眼看著人一句話也不說,搞得宋吟心裡惴惴不安,往後退了幾步靠住桌子。陸卿塵的審視在這個時候結束,他慢慢張唇:“為什麼不照我安排的去做?”




宋吟被他說得一愣,不明所以:“安排?”




陸卿塵皺眉:“宮門分別那日,我叫了一人出去送包袱給陛下,裡面有一副用紙裹著的鑰匙,是玉州以南一座閒置房子的鑰匙,我叫陛下去那處躲著,為什麼不聽?”




宋吟從來沒收到過什麼鑰匙,但聽陸卿塵一說,他模模糊糊回憶起被逼宮那天的混亂場面。




確實有人從宮裡跑出來交給他一個裝著衣物的包袱,但應該是時間緊張,系得不太牢,放到他手裡的時候口子是大敞著的,鑰匙本來就小,說不定是在路上掉了出去。




“我沒有看見那副鑰匙,”宋吟小聲說實話,他看著陸卿塵愈發凍人的神情,感到不解,“你讓我躲著,是不想殺我嗎?你知情不報,欺瞞君主,萬一被人發現了……”




陸卿塵冷聲打斷:“和陛下沒有關係。”




宋吟皺了一下眉,怎麼和他無關?




陸卿塵故意放他走,讓他逃脫被捕,甚至在假意出來找人時當著郎中令的面幫忙包庇,和他關係太大了。但是為什麼呢,陸卿塵沒有幫他的理由,平時對他的態度也是最差的,甚至應該最盼著他死才對。




宋吟想不通,但他見陸卿塵臉色極冷,只能先順著來:“不管怎麼樣,你沒有向郎中令揭發我,我應該謝謝你。不過我現在身無一物,沒有東西可以報答你,等以後……”




陸卿塵淡聲說:“陛下現在是戴罪之身,沒有活路,連玉州都逃不出去,談什麼以後?”




宋吟靜默片刻,有些小小的不爽:“既然你覺得我以後一片灰暗,幹嘛還要救我,乾脆放任我被郎中令抓回去,一個鍘刀砍下來啊,可你又要……”




後面的話宋吟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接近於嘟囔,因為陸卿塵的神情已經像是隨時要伸手捏住他的臉,甚至有一條青管蜿蜒在了手背。而此時,義莊的小房間裡正響著煮熱水的咕嚕聲。




義莊的前堂和蘭濯池住的後院有一定距離,但這個小房間卻斜對著後院,把窗戶打開的話,能正好看到後院的一草一木。




小徒弟沒有跟著其他人一起出門吃香喝辣,因為上回他得罪了那王夫人家的兒L子,到現在兩人還是仇敵,見了面鐵定要掐起來,他省得在這日子裡找晦氣,就沒有去。




他站在蘭濯池旁邊,從窗戶裡看出去,看小皇帝和陸卿塵嘴巴張張合合。




他已經知道了陸卿塵的身份,這會看得嘖嘖稱奇:“沒想到那位就是朝廷大名鼎鼎的左相,不是說皇帝對左相用毒未遂嗎?怎麼還幫




著逃脫抓捕,幫忙也就算了,還返回來找,難道是左相有把柄在皇帝手上?”




小徒弟用手托住下巴,視線灼熱扒在後院兩人身上,齒縫間發出一聲疑惑的嘖聲:“不過這段時間和皇帝小公子相處,他不像是公告板上說的會殺肱骨之臣的人啊,是不是有什麼隱情,那些傳聞都是新皇帝故意捏造出來的?”




兩指摩挲了下下巴兩邊,小徒弟越猜越覺得自己想得有道理,朝廷的事,本來大多數時候就在打輿論之戰。他轉頭去看蘭濯池:“師父,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不然左相怎麼會不捉皇帝,可能就是因為皇帝根本沒做過那些事。”




蘭濯池微微晃著蒲扇,那截手腕修長無比。他聞言眼皮都沒抬,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沒表現出對此話題的一點興趣。大約是覺得火燒得慢,他又多揮了幾次扇子。




鍋底的火向四處燒開,裡面的水慢慢有了煮沸的跡象。小徒弟見問話沒人回也不是很在意,畢竟蘭濯池經常當他是一團空氣,他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幾句,忽然道:“師父,你說左相來義莊,是不是要帶走小皇帝的?”




蘭濯池漫不經心地回了幾個字:“可能吧。”




小徒弟這回表情有些變了:“師父,你就不急嗎?”




畢竟小皇帝身份特殊,又和左相之間關係微妙,這一趟要是被帶走,後果會如何誰都難說。




此時正值深夜,房間裡只有一盞不及手長的油燈,蘭濯池大半張臉都隱在黑暗中,露出來的那半照在火光裡,顯得懶洋洋的:“我急什麼,來義莊是他主動要來的,他想走就走,我不會攔。”




小徒弟皺眉靜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從蘭濯池手裡拿過蒲扇,轉了一圈才放到蘭濯池手心,又將蘭濯池五指合攏:“可是師父你從剛才開始扇子就拿反了。”




蘭濯池:“……”




蘭濯池默默無聲地攥著蒲扇,眼皮有些僵硬,過了會又跳了跳。他正要抬手按一按脹痛的額角,手指掠過鼻樑之時,動作突然一頓,他眼底滑過一些銳氣:“有人來了,你進去叫於膠憐別亂跑,老實待著。”




房間裡狹小又昏暗,蘭濯池刻意壓低的聲音顯得有些詭異,小徒弟因為自家師父的表情心臟都快跳出了嘴裡,不一會他才冷靜下來,瞭然點頭。




師父是聽到有腳步聲朝義莊這邊來了。




如果沒猜錯,應該又是那群人,往年這個時候都要來一次,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自打蘭濯池進義莊以來,他的前任師父就省下不少閒心,因為蘭濯池不僅能一個人做兩個人的事,還有很多不該在一個奴隸身上出現的能力。耳力極佳是其一。




他以前好奇問過師父從哪會的這些東西,師父卻答不上來,當時師父是怎麼回答他來著。哦,說是成為奴隸之前似乎被人所棄,從山崖頂上滾了下來,失去了掉崖之前的記憶,大部分事都忘得一乾二淨。




雖然蘭濯池有時候尖酸刻薄,還愛將他當驢使喚,可他年少不知事時惹下的爛攤子全都是蘭濯池解決的,不僅是他,義莊上下




的人全都靠蘭濯池生活,久而久之沒人能離得開蘭濯池了。




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是哪家做事這麼絕。




小徒弟搖了搖頭,把這些事拋到腦後,端起兩碗稠黏的芝麻糊往後院跑。




遠遠地宋吟就看到有人朝這邊走來,閉上了嘴巴不說話,剛才他說完之後陸卿塵就只盯著他看,留他一個人在這邊說,他早就說得口乾舌燥了。




小徒弟就像救星一樣來了後院。




宋吟小跑著上去,還沒說話,小徒弟就把一碗芝麻糊塞到他手裡,揚揚下巴頦得意洋洋道:“我做的芝麻糊,加了紅棗核桃,你嚐嚐,他們都特別喜歡。()”




剛才宋吟在門邊站了那麼久,手腳凍得冰冰的,他剛捧上碗,整個人就被暖得舒展開:謝謝,這麼晚了你還跑來送我。◇[(()”




小徒弟一視同仁地把另一碗塞到陸卿塵手裡,他拍拍手,腦袋剛抬起來,就看見陸卿塵的神情,冷得像死人棺材,他嚇得趕緊跑回小皇帝身邊,臉上表情還驚魂未定。




他又沒得罪陸卿塵,怎麼臉那麼臭,不知道的以為死人了呢。




是朝廷的人都這個樣,還是單就陸卿塵這麼嚇人?




小徒弟吞吞唾沫,瞧了兩眼旁邊捧著碗用勺子舀了兩下芝麻糊的小皇帝,心想還是小皇帝看著面善。他擺了下手:“不用謝,我是順便過來送的,師父讓我告訴小公子,等下會有官兵過來搜查義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