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知山有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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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和尚本善稀裡糊塗下了山,跌跌撞撞迷了道路,慌不擇路撞見了活屍,又莫名其妙被陰兵所救。

 短短一夜,堪稱歷經曲折。

 可他卻對這兇險毫不在意,只一心注意山上那道鐘聲。

 鐘聲越來越稀,越來越輕。

 待到旭日破曉,活屍退去,人群開始歡呼,他等候許久的鐘聲卻終究不再響起。

 他知道師傅撒了謊,師傅再也回不來了。

 在一片歡騰裡,他的眼珠子卻是止不住地往外竄。淚眼朦朧裡,瞧著人群前那個短髮的道人。

 大夥兒都說他救了許多人,可為何偏偏救不了師傅。

 等等……短髮?

 他苦巴巴皺起小臉,回想起臨行前師傅的再三叮囑。

 “記清楚了麼?本善。”

 “記清了。”

 “那便好,你現在就下山去尋一個人。”

 “誰?”

 “一個道人。”

 “隔壁的龍圖?”

 “不,一個短髮的道人。”

 ………………

 李長安沒想到一直綴在自己身後的居然是個小和尚。

 他打量了幾眼對方,破破爛爛的僧袍,髒兮兮的臉蛋,額頭上還有個大青包,想來昨夜應該在山上吃了不少苦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可道士卻沒因此展現出多少和善,一來是心情沉鬱,二來是這時候,恐怕任誰都不會對千佛寺和尚有個好臉色。

 但李長安終究是個不會因自己的無能,而遷怒於他人的人,故此,也只是帶著幾分冷漠,平靜問道:

 “小和尚,為何跟著我?”

 本善不安得很。李長安其實想錯了,他頭上的青包不是昨夜在山上磕的,而是今早在村子裡被一個婦人拿土疙瘩砸的,因為昨天夜裡,她的丈夫吃掉了她的孩子。

 小和尚有些委屈,但並不生氣,誰讓自個兒確實是千佛寺的和尚。

 他只是害怕,害怕眼前的道士同那個婦人一般,遷怒與他。那婦人手頭只有土疙瘩,而這道人腰間可是懸著一柄劍。但是一想到師傅,他便只能按捺住轉身逃跑的衝動,低著頭怯聲回到:

 “我師傅讓我找你。”

 “找我為何?”

 “我師祖託我師傅讓我來找你。”

 這什麼跟什麼?繞口令?

 李長安有心拂袖而去,可看那小和尚可憐巴巴的模樣,終究是心底一軟。

 “那我問你。”他耐住性子,“你師祖是誰?”

 “空衍。”

 倒是個爛大街的耳熟名字,山裡的野鬼和尚叫空衍,墜入魔道的高僧也叫空衍,卻不知還有什麼阿貓阿狗也叫空衍。

 “你師父又是誰?”

 小和尚皺巴起小臉。

 “我師父叫了悟。”

 李長安心想:這千佛寺的和尚當真不靠譜,自個兒不來,派個小傢伙,莫不是怕被我一劍砍了?

 隨口問一句。

 “在哪兒?”

 “山上。”

 山上?這個時候。

 “作甚?”

 “敲鐘。”

 這答案倒是大大出乎了道士的意料,他楞了片刻,隨即神色一肅,收斂起隨意的姿態,鄭重追問:

 “敢問小師傅,不知令師可是昨夜敲鐘人?”

 小和尚抬起臉來,本想回話,可剛張開嘴,眼淚倒先竄了出來。於是,愈加泣不成聲,只揉著眼,死命點了點頭。

 得了預想中的回答,李長安慨然長嘆。

 對那老和尚,他既有感激,也有遺憾。感激的是,他救了自個兒乃至於所有人的性命。遺憾的是,據陰兵回報,當他們趕到鍾亭時,老和尚已然力竭身亡。

 “你師父……”道士本想安慰一二,可提到“師父”這兩字,小和尚兩眼的防波提便有決口的架勢,於是趕緊轉口:

 “你師祖尋我為何?”

 小和尚抹了把眼淚珠子,哭腔未散:“師祖說,他有除去山上妖魔的法子。”

 “什麼?!”

 李長安驀然拔高了音調,急急追問。

 “什麼法子?”

 “說是……”

 小和尚被李長安的激動嚇了一跳,淚花都給憋了回去,趕忙回到。

 “其中干係複雜,須得當面詳談咧。”

 “那好!你師祖在哪兒?咱們現在就去。”

 “師傅說,師祖告訴他……”

 可小和尚卻沒挪動腳步,反而帶著一臉迷糊,指著李長安。

 “他一直在你身邊咧。”

 我身邊?我身邊只有一頭驢,哪兒有個叫空衍的……等等!

 李長安皺眉摩挲起下巴,又來回踱了幾步,忽而,轉身就走,只是沒邁出幾步,卻又折返回來,叮囑道:

 “我去取個東西,你就在此地,莫要走動。”

 …………

 李長安的背影才匆匆而去,小和尚便覺得自己的額頭上痛癢得厲害,四周好似又投來了憤恨的目光,他縮了縮脖子。

 好在沒過多久,李長安便去而復返,這次卻二話不說,將某個物件塞進了手裡。

 小和尚攤開一看,卻是一枚青果。

 “就在自己身邊”,小和尚這句話,終於讓李長安把這山上屍佛與雨中野鬼聯繫在了一起。他猛然想起,從村子裡聽來的一個傳說:

 千佛寺三位高僧捨身鎮魔,卻唯有空衍法師凡塵未盡,一靈不昧,託生為人,又當了幾輩子和尚。

 這傳說不由讓人猜測,莫非雨中野鬼的空衍亦是這化佛為魔的空衍?而那一日在不知名的山中,空衍可是贈給了自己一枚野鬼。只因那果子光看便頓覺牙齒髮軟,所以一直呆在道士揹包裡,始終不曾下口,更不知為何,也沒有丟棄。

 如今想來,那果子壓在揹包裡許多時日,竟然一直保持著青翠欲滴的模樣,擺明了的怪異,自個兒居然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