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十一章 開棺

 “啊!”

 他慘叫一聲踉蹌倒地。

 那顆臼齒打碎了眼鏡,碎裂的鏡片又劃破了眼皮。

 此刻,他的右眼上已然鮮血淋漓,但他反而努力睜大了眼睛,看到手下軟倒在地上雙目無神,看到他的手邊,手機屏幕上放著朦朦的光,映照出一根微微彎曲癟扁、沾染著斑駁血跡的鋼管,以及握著鋼管的那個在光照邊沿有些模糊的人影。

 是他!

 楊三立只覺得自己每根毫毛都在炸起,他慌忙將旁邊的鐵筒子抓過來,擋在身前。

 但隱隱中聽得聲若有若無的嗤笑,那人只是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前,緩緩退後,沒入黑暗深處。

 隨後。

 尖利的吼叫刺破黑暗,壓過滿屋的嘈雜。

 楊三立聲嘶力竭。

 “他在這!”

 ………

 好比往沸水裡投下巨石。

 這一聲簡直讓大廳裡翻了鍋。

 所有人都嗡嗡地往這邊聚攏過來。

 “楊總,你怎麼樣?”

 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最先趕到,楊三立認得他,算是打手中的一個小頭目,平日裡莽撞衝動,他總嫌棄對方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如今,抓著對方伸過來的結實手臂,他竟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然而。

 就在這時。

 熟悉的尖嘯聲,伴隨著那分外熟悉的、彎曲的、癟扁的、血跡斑駁的鋼管從黑暗裡探出來。

 “咔嚓。”

 依然就在他的眼前,他抓住的那隻手臂自肘關節處向內折成了90°,斷開的骨茬將皮肉高高頂起。而與之一同斷開的,還有他腦子裡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楊三立快要瘋了。

 嚎叫一聲。

 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老鼠,手腳並用竄了出去。

 可無論他逃到哪裡,那慘叫聲以及駭人的砸斷骨肉的聲音仿若附骨之疽,追著他,咬著他,攆著他……直到最後一點光源熄滅,最後一聲怒罵沉寂。

 大廳徹底歸於黑暗,只有哭嚎和呻吟此起彼伏。

 他才終於緩過些理智,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縮到了牆角,他哆哆嗦嗦貼著牆面爬起來,手裡摸索到一個熟悉的事物。

 那是一個開關。

 “啪。”

 久違的光明重歸大廳。

 楊三立的身體卻忽然一僵,瞳孔劇烈收縮。

 那個人,不,那個惡魔,就立在他跟前,不過四五步的距離。

 …………

 楊三立死死地盯著李長安。

 在他眼中,對方額頭雖然蒙著汗珠,呼吸略微粗重,但卻神色平靜,好似每一個衣角都透出從容不迫的味道,仿若不過清晨散步歸來。只有他手中那根鋼管,被血漿裹上了一層紅,形狀愈加扭曲,好似條癲癇的紅蛇,冷不丁就要竄上來。

 楊三立不敢再看,他將視線避開,瞧見李長安身後的大廳理所當然的一片狼藉,“保安”們倒伏滿地,有點抱著殘肢哭嚎,有的呻吟著像沒死透的青蛙,時不時抽搐一下,還有的一動不動,無聲無息。

 死了?

 他心肝一顫。

 但對面卻彷如看穿了他的內心。

 “放心。”

 李長安用袖子擦拭去濺在臉上的血跡,很沒說服力的回道:

 “我下手有分寸的。”

 隨即,便拖著鋼管,慢吞吞、晃悠悠靠近過來。

 楊三立很想尖叫一聲,立刻逃跑。

 可是恐懼堵住了咽喉,讓他發不出聲,雙腿就像灌滿了鉛一樣不聽使喚,他只能絕望地閉上眼,靜待審判的到來。

 然而。

 “拿來。”

 “啥?”

 楊三立茫然睜開眼,瞧見李長安指著他懷中。

 “你懷裡的東西。”

 他這才傻愣愣低頭看去,原來先前太過慌張,抱住了鐵筒就忘了撒手。

 眼下,也不知為何,鐵筒子外側包裹的毛巾連帶挨近得到衣物都莫名地破成了碎絮,露出自個兒血淋淋的皮肉。

 咦?為什麼?

 他正茫然間,那鐵筒子又是一陣鳴顫,陣陣痠麻的刺痛自皮膚上傳來。

 他打了個激靈,趕緊將鐵筒子遞了回去。

 ……

 這裡鐵筒子裡頭裝的,自然就是飛劍劍胚。

 別看它在李長安手裡乖巧得很,本質卻是一柄凶煞利器,李長安都不敢將它放在家中,否則,這一趟回去,滿屋子的鬼都得讓這劍給霍霍了。

 這不。

 這楊三立就抱了這麼一丁點的時間,就被散逸的劍氣割得鮮血淋漓。

 楊三立自個兒嚇慌了神,沒有察覺。李長安可是一直分神安撫劍胚,生怕它按不住兇戾,裂筒而出,把場中這幫人切成零碎。

 他這一趟的目的是來幫袁大隊長打翻身仗,收集證據,扳倒地方惡勢力的。就如同在古代世界,押送白蓮聖女一樣,是為了完成燕行烈未竟之志,否則,一劍了賬豈不更乾淨利落?

 李長安收拾好飛劍,眼睛盯著楊三立,腦子裡卻是神飛天外。

 怎麼處理這廝呢?

 老實說,道士現在的情況並不好,取巧也有取巧的代價,“驅神”驅使的“衝龍玉”本就是他自己,就好比把魂魄肉體割出去一塊。分出去容易,再想捏回來,那就得花點時間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