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七章 願景

“……我們在地下神堂中找到了失蹤的馬春花和向安岱。後續調查,我發現神堂里居然保存有大量的法器,質量都很好,尤其是一套黃紙、毛筆、硃砂,到現在還能用,拿來畫符很好使,這幫孫子真tm有錢(這段劃去)。一部分法器被動用過,應該是馬春花進了某種儀軌,但現場佈置錯漏很多,也沒有法力殘留痕跡。推斷是馬春花在考古中接觸過一些零星知識,然後想當然拼接出來。以防萬一,我仔細檢查過。馬春花雖然精神失常,但魂魄完好,身體也沒有被邪法侵入的跡象;向安岱的屍體已經僵硬,皮膚上已有屍斑,腹部微微隆起,內臟已經開始腐爛,但沒有屍變、妖化、附身的跡象。”





李長安抓著筆桿子,兩眼放空,好一陣,又艱難擠出一段。





“地下村莊有人類生活的痕跡,但房屋內都很整潔,雞舍豬圈也沒有動物屍骨,不像是遭逢意外突然消失,更像是有計劃有秩序的撤離。至於村莊發黴的現象,我沒有找到牛鬼蛇神的存在,只是氣味兒非常非常濃郁、非常非常刺鼻,也不曉得考古隊怎麼受得了,反正我是一秒鐘都呆不下來(這段也劃掉)。以上,也許曾經這裡真有什麼妖怪蠻神,但是現在,暫且無虞。”





畫下句點,李長安長舒一口氣。





他是正經人,沒寫日記的習慣,本上記的是工作記錄,算是任務的一部分,要求事無鉅細一一記錄,本來有個小型攝錄機器,落在滑坡裡了。





鍾還素特意叮囑過,這事兒很重要,是無數前輩拿命趟出來的經驗。





李長安是個實誠人,拿了人家的錢,就得辦人家的事兒。





而現在。





他得去辦另一件大事。





道士收拾筆記,從容不迫踱步出門,繞過大雨傾盆的庭院,轉入祠堂角落一間不起眼的小屋。





推開門。





王忠民已在此等候多時。





屋外,大雨重重;屋內,昏慘逼仄。





王忠民無言提起鐵刀,李長安默默燃起火焰。





“中午吃啥?”





“土豆絲兒。”





是滴,就是火夫。衣食住行可不就是人間大事?





打發現溶洞,這兩天,考古代一頭扎進了地下村莊,瘋魔似的廢寢忘食,留下李長安和王忠民兩個,一個受不了黴味兒,一個不感興趣,也不好意思無所事事,就主動挑起了後勤工作。





往常,都是兩人張羅七個人的伙食,今天不大一樣。





剛開灶,門又推開,進來一姑娘,聲音軟軟的打招呼。





“李哥,王叔。”





王忠民回頭一樂。





“喲,是小蕭啊,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難道是邵教授他們餓急眼了,叫你來催飯的?別急,快了。”





“他們一干活就跟成了仙兒似的,哪兒會餓?”蕭疏笑眯眯搖頭,“我們不是在修復壁畫嘛,今天有了階段成果,我來請兩位領導下去驗收。”





說著,她擼起袖子就要過來幫廚,可還沒挨著灶臺,就被王忠民揮起鍋鏟攆開。





“煙熏火燎的,你一小姑娘湊合上來幹嘛?再說,你白天工作晚上還要照顧小馬,累得都快脫形了,先休息休息吧。”





“哪有這麼誇張。”





蕭疏也不反駁,笑嘻嘻扭頭去清洗碗筷,完了,期期艾艾走到李長安身邊。





“李哥,東西……”





“做好了。”





道士點頭。





遞給她一張黃符,收驚定神符。





道士順手牽羊是偷偷摸摸,但研究符籙可是光明正大。考古隊大部分人都是無神論者,只當李長安學術方向偏門,但蕭疏是女生,為人感性一些,對鬼神之說有些興趣,便央求李長安為馬春花畫一道符。





其實沒什麼用,馬春花是心病,符籙、藥石難醫。





但李長安還是抽時間繪製了一道收驚定神符。





雖然不能醫治病人,至少能夠安慰親友。





見蕭疏說了聲“謝謝”,把符籙小心收好。





李長安猶豫了片刻。





“馬春花現在好些了麼?”





蕭疏揚起的眉眼頓時搭聾下來。





“還是一樣。”





那天在地下神堂找到馬春花,當時她就一直抱著向安岱的屍體死活不肯鬆手。眾人無奈,只得強行把她倆分開,又把屍體放回棺材,且用棺材釘釘死蓋子。





這下,馬春花平靜了下來,可卻又像失了魂,整天躺在床上不言不語,只有蕭疏這個閨蜜的呼喚偶爾能有回應,卻也只是轉過臉,拿空洞的眼睛對著人,那呆滯模樣,就像那天雨中的老人。





提起她,氣氛一下子沉悶了許多。





好在王忠民已經做好了飯菜。





三人便分頭行動。





蕭疏去照顧馬春花。





李長安和王忠民去給邵教授他們送飯,順便‘驗收成果’。





…………





地下還是老樣子。





暗河水流依舊湍急,村莊也依舊在腐爛中死寂,建築物匍匐在黑暗裡,像是高高低低的墳丘羅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