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九章 生死





“我喜歡他還來不及了。”





“喜歡?”





曾廣文被氣笑了。





“你喜歡他,你要殺他!你喜歡他,你要讓他死?!”





“是啊。”





蕭疏輕巧來到屋簷邊上,俯身對著大夥兒微笑,笑容裡夾著寬和與忍俊不禁,彷彿下面怒不可遏的曾廣文是個懵懂孩童,提出了一個天真燦漫的問題。





她循循善誘:





“死有什麼不好呢?不會寒冷,不會飢餓,不會疲憊,不會痛苦,也不會再傷心、難過,不會再被壓迫,更不會再被欺辱。”





“活著才可怕呢。”





“活著就會生病,暈起來渾渾噩噩像沒了魂兒,痛起來像把針尖兒扎進骨髓裡攪;活著都會老的,頭髮一點一點掉光,皮膚一點一點鬆弛,記憶一點一點衰退,一點一點老,一點一點衰弱,直到癱瘓在床什麼也做不了,吃喝拉撒都要靠人照顧;活著還總會遭到人詆譭、欺騙、鄙視、侮辱,被朋友背叛,被愛人辜負,更別說責任、欲求、生活,它們一塊一塊壓在人身上,讓人直不起腰、喘不過氣。”





“你看,死了不比活著好麼?”





“你瘋了?”





“或許吧,誰不是呢?”





說著。





她微笑著舉起精心挑選出的瓦片,把鋒利的邊沿抵住纖細的脖頸。





她的目光越過驚駭的曾廣文、邵教授與王忠民,最終落在易寶華慘白的臉上。





“真可惜。”





“還想帶你一起去死呢。”





嗾!





風雨裡,短促破空聲驟起。





悽悽寒光乍現。





蕭疏手裡的瓦片才割破點兒油皮,便頓時碎裂,片片飛散而出。





她詫異扭頭,一個身形已飛撲而來,將她壓倒下去。





正是消失已久的李長安。





然而,享堂畢竟年代久遠,瓦頂吃不住兩個成年人的重量。





“咔嚓”哀鳴後,轟然坍塌。





隨後,堂子裡一陣煙塵亂飛、哐當碎響。





邵教授們好懸摁下的心又提了上來。





好在,屋子裡很快傳出李長安的聲音。





“沒事,腿斷了。”





他又加了句。





“蕭疏的。”





…………





蕭疏當場摔暈過去。





等她再次甦醒,守著她的是幾個嚴陣以待的男人。





可她自己反倒很是平靜。





勸慰他人說,自己其實有抑鬱症,先前是病情發作、一時失控,但現在她已經緩過來了,讓大夥兒放心,她還年輕,前程無限,怎麼會真的捨得去死呢?





可是。





等大夥兒稍稍鬆懈。





她卻悄悄拿起一枚原本墊桌腳的磚頭。





稜角對準自己太陽穴。





咚!





霎時,鮮血飛濺染紅青磚。





但她畢竟太虛弱,這一下沒打準,更沒能殺死自己,於是又用兩手握緊磚頭,用盡全力……扔了出去。





隨後毫無徵兆地嚎啕大哭,任由才反應過來的幾人把自己摁倒在床,眼淚鼻涕糊滿被子,哀嚎著:“救救我!救救我!”





可幾分鐘後,她又漸漸平靜,又能夠交談,能夠開玩笑,能夠撒謊,總是試圖支開身邊人,而後拿到繩子就往脖頸上套,拿到銳器就往心臟上刺,試圖撞牆,試圖跳樓,甚至學電視上咬舌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