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5 章

“你來,是為了看朕的笑話嗎?”李隆基眼神下意識看向床頭桌上放著的一壺茶水。

這兩日他昏迷,有下人給他餵飯擦拭身體,也不會讓他太狼狽,可還是渴。

沈初注意到了李隆基的視線,他微微一笑,主動拎起茶壺給李隆基倒了一杯水,貼心遞到李隆基唇邊。

李隆基卻把頭一扭,不喝沈初遞過來的水。

“聖人不必擔心水中下毒,臣要做之事已經做完了,如今也沒有再給你下藥的動機了。”沈初溫聲道。

“至於看你笑話一事,更是無從說起。您的笑話,從安祿山造反到您倉皇逃離長安城,臣去歲已經看的夠多了,不差這一件。”

語氣溫潤,說的話卻字字誅心。

李隆基被氣的面紅耳赤:“大膽!”

沈初面色不改:“再大膽的事情臣也已經做完了,陛下的斥責來得有些遲了。”

寫聖旨這招可是他主導,楊玉環和蕭臨光可沒有這麼僭越的膽子。他連昭告天下的聖旨都敢寫,還怕李隆基的斥責嘛。

李隆基閉了閉眼,只覺得自己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一塊肉。

“那你今日出現在朕面前,到底所為何事?”李隆基有氣無力道。

沈初笑吟吟:“臣是來勸陛下不要再有什麼多餘的心思。安祿山雖已被壽安太女誅殺,可叛亂還沒有平定,河北二十幾郡依舊在叛軍手中,太女也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

“您就在蜀中安穩養老吧,莫要再給天下拖後腿了。”沈初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俯視著李隆基,日光打在他的臉上,明暗交錯。

李隆基胸膛憤怒起伏著:“你是李長安的什麼人,也敢來警告朕?讓李長安親自來!”

就算他真的棋差一著被女兒篡了位,那也是他們李家自己的事情,還輪不到旁人來對他指手畫腳!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說我是長安什麼人。”沈初譏諷道,“我給李長安當老師的時間,比你給她當爹的時間還要長,你又能算她什麼人?”

沈初少有這麼凌厲的時候,如今的他,不像往日溫文爾雅的端方君子,倒像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匹夫。

李隆基氣的想要嘔血。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他這個親爹還沒死呢,一個小小的大臣就敢在他面前宣誓主權?

就算父女關係再緊張,那也是他的女兒。皇位被搶了也就罷了,雖然他不甘心,但是李唐代代都是這麼過來的,他也只能認命。可現在連女兒也有人跟他搶,這能忍嗎?當年李亨他娘懷著李亨的時候他討厭李亨都給他娘喂墮胎藥了,可李亨生出來以後也就他一個爹啊!

“你大膽!”李隆基覺得自己渾身無力的身體此時都生出了一股力氣,抬手就想扇沈初一巴掌。

無力的巴掌在半空就被沈初握住了,沈初嫌惡一扔。

“你也配給長安當爹?倘若不是你昏庸無能、重佞遠賢,長安何至於要揹負著偌大社稷江山?”沈初冷嘲熱諷。

做學問的人,最應當客觀評價,客觀來講李隆基先明後暗,沒有沈初口中那般可惡,可作為李長安的老師和一個生活在大唐的大唐人,沈初有很明顯的好惡偏向。

“她當年才到我腰高,便要每日習文學武,拉攏人才。” 沈初比劃著李長安六歲時的身高,“虎牢關上,叛軍兵臨城下,我守城,親手斬殺了幾個爬到城牆上的叛賊,第一次殺人,我下了城牆吐了兩日才緩過勁來。”

“可長安十一歲就帶兵剿匪了,她得有多怕。”沈初長嘆一口氣。

李隆基頭上冒出一串問號。

我要早知道她十一歲就能帶兵剿匪,那我早就開始防備她了。

你在說什麼鬼話,她還沒有你腰高的時候就惦記著造反了,就差把狼子野心直接寫在臉上了,你惦記她殺人怕不怕?

她殺人不眨眼,你問她不眨眼眼睛幹不幹?

什麼慈父多敗女……呸,朕才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