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竹 作品

第 51 章 天下戰火稍平緩


他旁聽過劉盈上課。

劉盈也是很傲氣的人。授課者說一句,他能駁斥十句。

但無論怎麼駁斥,他從來不說不屑於學習,而是會認認真真把課上完。

哪怕是他不喜歡的文章,他也會認認真真學完,然後提筆給兩位大儒寫上一篇長長的駁斥文章。

劉邦失笑:“那可不知道。等他們對上再說吧。你可別把他當盈兒比,盈兒也是黔首,與項籍那等王公貴胄不一樣。他很珍惜讀書習武的機會。盈兒生氣的時候什麼都摔,唯獨不摔書。”


周昌嘴角上彎,又立刻下撇:“摔什麼都、都不好!”

劉邦戲謔:“行啊,你去勸諫他。你敢去嗎?”

周昌拂袖:“哼。”

再次逗周昌生氣,劉邦心情大好。

對一個看不上的人演憋屈戲,他心裡也蠻氣悶的。現在暢快了。

不過沛豐的混亂倒也不是演出來的。

沛豐這麼大,就算劉邦再厲害,也不能讓所有人陪自己演戲。

沛豐剛來了五萬餘黔首,不混亂是不可能的。

現在瀕臨秋季,蕭何查了查往年沛豐的氣溫,覺得還能補種一季豆子,便帶著兵卒,領著流民急急開墾。

劉盈本想向蕭何提議軍屯,卻發現蕭何沒說軍屯,實際上做的就是軍屯的事,便懶得管了。

他若插手,忙得連韓信、劉肥都借去領兵種田的蕭何,一定不會放過他。

看看蕭何的髮際線,摸摸自己的小揪揪,劉盈迅速溜了。

流民太多,蕭何還沒來得及擴建沛豐,只能讓流民挨著城牆搭建窩棚,每日都擔心城牆走水,城裡的秩序也難免混亂。

再者,沛豐的鄉親父老確實不怕劉邦。

只要劉盈再指揮一群“怎麼可能說謊演戲”的孩童當群眾演員,瞞過眼睛都不看人也不看地的項家使臣輕而易舉。

其實使臣如果隨意去尋個黔首問一問,就能得到許多會令他驚駭的消息。

比如劉盈的存在。

就算劉邦有意讓黔首禁止談論劉盈,但悠悠眾口,哪是禁得住的?

沛豐的鄉親父老都笑話劉邦把劉盈氣哭了,對滎陽之戰中劉盈的功績津津樂道。若使者去打聽,他是絕對能打聽到的。

“只是項梁的使者,居然比秦始皇的使者還瞧不上黔首。”劉盈對一個剛到沛豐的客人道,“那疑似蒙毅的秦國官吏考察我阿父的品行時,還問了幾個黔首呢。”

那人緊了緊披在肩膀上的毛皮大氅,面白如紙,只兩點嘴唇殷紅如血:“雖然我厭惡秦始皇,但是秦滅楚,不是楚滅秦,楚國的貴族自然比不上秦國的貴族。”

劉盈語氣古怪道:“啊?這樣嗎?那韓國……”

張良垂首,微笑著瞥了劉盈一眼:“韓王比不過秦始皇,韓國官吏也比不過秦朝的官吏。我張家幾代為相,都是庸碌。”

劉盈:“……”

劉盈不高興了。你別這樣,你都自嘲完了,我怎麼賺經驗值啊?

劉盈噘嘴:“你把我的話都說了。”

張良微笑道:“可是心裡不開心?”

劉盈抱著手臂哼哼:“你等著!我總會想到辦法氣到你!”

說完,劉盈就拋下客人,做了個鬼臉跑了。

劉邦欣慰:“不愧是子房,你是唯一製得住盈兒的人。”

張良搖頭:“不是我製得住他,
是他很聰明。你的兒子就算惹人生氣,也是故意踩在別人不會和他計較的點上。即使生氣,被他氣的人也不會厭惡他。生氣就只是生氣,不是憤怒。我會生氣但不會憤怒的事,已經在心裡想了無數遍,他才失敗。”

劉邦得意:“那豎子就是鬼精鬼精,仗著別人不和他一般計較,四處頑皮。”

張良看劉邦得意的神情,不由莞爾。

他剛到沛豐一日就發現,不愧是劉邦在薛縣哭著想念的人,劉盈確實令人頭疼,也確實招人疼。

劉邦將麾下都介紹給了張良。

張良細心地與他們交談。那些人的話裡總免不了提劉盈幾句。

其大致都是“盈兒有點頑皮,但心不壞,請不要和他一般計較,繞著走就成”。

劉盈在上學。他還沒見到劉盈,已經有十幾人提前幫劉盈向他道歉。

這雖然說明劉盈確實令人頭疼,但又何嘗不是這些人都自認為是劉盈的長輩,對劉盈很是親近?

“沒想到你會來沛豐。若早知道,我就好好準備一下。現在沛豐馬上要秋收,又在補種大菽,裡裡外外都很亂,讓你見笑了。”劉邦看著亂糟糟的城池,有點不好意思。

張良笑道:“現在天下無一處地方不亂,沛公治下的黔首卻在為種田收穫忙碌。我看見了是會笑,但這可不是嘲笑啊。”

劉邦又得意起來:“那是。這都是蕭何的功勞。他太忙了,我等會兒再帶你去見他。唉,我去了估計又要被蕭何罵。”

張良疑惑:“沛公為何會被蕭何責罵?”

劉邦攤手:“他嫌我不做事還打擾他做事。”

張良朗聲笑道:“那確實是該被責罵。”

劉邦撓撓頭,跟著笑了,笑容頗像個地痞。

項家的使臣剛走,張良就代表韓王來拜見劉邦。

經過張良的勸說,項梁幫忙復立了韓國。

但復立之後,韓國想要擴張,就要靠自己的本事。顯然,韓國除了張良,沒有任何有本事的人。而張良的本事也不在領兵打仗上。

張良不是不擅長軍策,但他定了軍策,總要人來執行。

韓國最大的問題是無將。

韓國就算回到七國爭霸時也沒將,張良想要尋個能用的將,實在是不現實。

在張良的努力下,韓國只能勉強在夾縫中生存,勉勵支撐不被吞併。

聽聞沛公救援魏國,張良對韓王說,他和沛公有一段緣分,要去拜訪沛公,希望將來韓國若遭遇秦軍,沛公能來相助。

其實張良說是來尋沛公結盟,實際上就是來沛豐小住,免得被韓國那群庸碌氣死。

韓國地盤太小,躲在項梁身後,秦軍不可能打得到韓王。

韓王又沒有募兵的本事,簡直就像是楚國的客卿,依附楚國生活。

張良滿腹才華不得施展,韓王又很安全,他便藉口結盟,實際上是來沛豐助劉邦一臂之力。

劉邦回沛豐後,就多次向張良寫信,說要把兒子介紹給張良認識。

藉口很委婉,張良想了想,還是來了。

復韓成不成看天意,張良其實心裡沒有太執著。

他唯一執著的是滅秦。

在他看來,項梁和劉邦是唯二可能完成滅秦大計的豪傑。而項梁任人唯親,即使他與項梁有多年交情,與劉邦只有幾天的相處,他也認為項梁不會重用他,而劉邦會。

劉邦確實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