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回家


當時他還是京城裡一個不大不小的官,此事過後,他突然就任了慶州知府一職。

這是賀知府來到慶州府的第三年?富商撓了撓頭,好像那些當官的都是三年一考評,如若今年順利,明年賀知府應是要高升回京。

畢竟他夫人可是陳國公之女,外派任職地方官員本就是鍍金來了。

可如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很難不讓人多想裡面的彎彎繞繞啊。

趙大山也在聽,不過他就是個沒啥見識的鄉下漢子,連他們嘴裡的肅陽府都沒聽說過,更別說肅陽府人說話是啥口音。不過今晨那兩個闖入院子的漢子確實長得不太像他們慶州府的人,地域和飲食習慣的差異,很容易就能區分出彼此之間的不同。

他們五官粗狂,身材魁梧,徒手便能拎起一個瘦弱的成年男子。這或許也是百姓不敢反抗的原因之一,只有日子過不下去的人才會當流民,這種人是不怕死的,啥事兒都幹得出來,而他們有妻有子,家中二老健在,實在不敢和他們拼命,賭不起。

不過這咋又和雪災扯上關係了?

趙大山越聽越迷糊,雪災他曉得,據說死了不少人,特別的慘。爹說還好他們這兒冬日不咋下雪,都不敢想一家老小活生生被凍死是啥慘狀。不過就算是他們南方,冬日也難熬,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就算沒被凍死,也會因為生病活活拖死。

老百姓的日子都是一樣的苦,苦難從來沒有好壞之分,更不能比較。

不過他對知府大人一家的遭遇感到有些難受,府城給他的印象很好,不為難人的守城兵,乾淨的街道,百姓們臉上由內而外散發的笑容……雖然他沒聽過知府大人的事蹟,也不曉得他做出過什麼政績,甚至不知他的名聲是好是壞,他就是莫名堅信知府大人應該是個好官,不會剝削百姓,比他們廣平縣的縣太爺品性正直。

“咱們慶州府也就這兩年日子過得鬆快些,賀大人沒來之前,上一任……”

“慎言!”

好友立馬打斷他,當官的可是他們平頭老百姓能隨意議論的?大傢伙萍水相逢,倒苦水歸倒苦水,萬不敢交淺言深,免得被有心人惦記,日後給自己遭來禍端!

那人反應過來,朝著眾人乾笑兩聲,隨即掩面退後,再未露頭。

氣氛一時有些沉默,眾人埋頭向前走。

趙大山敏銳地發現原本走在中間的年輕男子已經落到了最後,還有越走越慢的架勢。

他們兄妹故意落後是為了偷偷啃點頭,雖然饅頭吃完了,但之前買了不少給家裡娃子帶的飴糖點心等小零食,這玩意兒雖然不頂餓,但總比沒得吃強,他們尋思還得兩日才能回縣裡,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吧?

其他人大多揹著包袱,提前有所準備,只有他們趕鴨子上架,只能當機立斷跑,沒有別的選擇。

途中也有人提出到林子裡找點吃食,但沒人應和,大傢伙都想趕緊回家,不願多生事端。

就這般又走了一日,到了夜裡,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連守夜的人都撐不住睡了過去。

今晚輪到趙二田守夜,他敏銳地發現那個年輕男子頻頻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望來,他懷裡抱著的小娃已經睡了整整兩日,兩日滴水未進,之前提出去林子裡尋吃食的人就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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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二田猜測他也沒幹糧了,或許原本有,但在破城時遺失了。

他有些謹慎地打量了對方几眼,一看之下心頭不免一跳,對方的臉色瞧著愈發慘白,雙唇乾裂,抱著小娃

的兩條手臂都在發抖,像是使不上勁兒,要脫力了。

想看今日不上朝寫的《全家提前兩年準備大逃荒》第 28 章 回家嗎?請記住
                          <p>如今到底不是逃荒,頂多算是逃難,大人硬撐著不吃就罷,小孩兒咋能兩日不吃東西呢?身子可頂不住。</p>
                          <p>他想了想,從懷裡掏出油紙包裹著的點心,小妹擔心他守夜犯困,偷偷塞給他,叫他餓了就吃一塊醒醒神。他走過去遞給年輕男子,低聲道:“這裡有兩塊棗泥糕,你和小娃一人一塊,不吃東西哪有力氣走路。”</p>
                          <p>年輕男子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笑,他沒伸手接,反倒抱緊懷中的小孩,以掌撐地踉蹌起身,朝著趙大山他們睡著的地兒走去。</p>
                          <p>趙二田一驚,有些防備地望著他,他只是看小孩可憐才給的點心,可不想惹上事兒啊。</p>
                          <p>可不待他多想,突然就聽年輕男子道:“你家缺男孩嗎?”</p>
                          <p>趙二田腦瓜子嗡嗡作響,一臉驚愕地望著他。</p>
                          <p>啥意思啊?他這話啥意思啊?</p>
                          <p>他下意識說道:“我家啥都缺,就是不缺男娃,多的都快養不起了。”</p>
                          <p>都怪祖墳埋得太好,一生一個帶把,簡直煩人。</p>
                          <p>“這樣啊。”年輕男子臉上露出一抹遺憾,也不知在遺憾啥,他仿似徹底沒了力氣,連站立都不成了,說完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p>
                          <p>“你家真的不缺男孩嗎?”他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p>
                          <p>趙二田正想說話,扭頭就見大哥醒了,他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啥,想來大哥也聽見了。</p>
                          <p>趙大山一臉不善地看向年輕男子,壓低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想讓他們給他養孩子不成?休想!他們自家的孩子都還吃不飽呢,怎麼可能幫別人養孩子。</p>
                          <p>他也不是傻子,這話說出來就一個意思,想把懷裡的小孩送給他們家,他之前就看出這人受了重傷,只是沒想到居然到了要給他懷裡的小孩尋活路的地步。</p>
                          <p>“我身上有傷,破城時傷口裂了,身上又沒有療傷藥,早晚都要死。”說到死,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見慣了生死,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也不管趙大山願不願意聽,“這孩子的爹孃都死了,如今就是一個孤兒,沒什麼牽掛。他很聰明,很聽話,吃的也不多,會幫家裡幹活,長大了一定會孝順你們。”</p>
                          <p>年輕男子聲音愈發乾澀,垂眸輕舔乾澀的唇,嚥下喉間上湧的血腥氣:“……還望兩位大哥發發善心,給他一條活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