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音 作品

第 61 章 死士

 下一瞬,就聽到一陣驚天動地的劇烈聲響。()?()

 殘肢伴隨著血焰火似的從天而降,轟然一聲將黃鵠閣炸塌數扇門。()?()

 街道安靜一瞬,隨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慘叫聲。

 屍身廢墟,金碧輝煌的黃鵠閣冒著煙霧,四周百姓四處逃竄。

 剛到手的翡翠平安扣“咔噠”一聲落在地上,碎成齏粉。

 ****

 姬恂收到消息後,快馬加鞭從城外回府。

 京城長街之上,富貴人家經常去的黃鵠閣有人帶著火藥轟然炸了,當時人群正是聚集時,驟然被波及躲閃不及,死傷數人。

 據說連三皇子好像也被炸傷了。

 天子腳下,死士帶火藥行刺,這事兒鬧得太大,還牽扯到三皇子,刑部和大理寺已派人全城嚴查,不知會是何種結果。

 縱馬直接衝入王府中,姬恂翻身下馬,一向穩如磐石的大掌在微微發著抖。

 趙伯老淚縱橫地迎上來:“王爺終於回來了!”

 姬恂神情冷靜至極,腳步卻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冷聲道:“他們怎麼樣?”

 “並未受重傷。”趙伯趕忙說,“周患來得及時,他們只是受了些輕傷,就是周患如今傷得厲害,王妃正在為他包紮。”

 姬恂的心仍然高高懸著。

 一問一答的功夫,姬恂已快步衝入寢房中,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姬翊被炸得滿臉黢黑,額角破了個口子,血痕滑落臉頰已乾涸,眼淚流得比血多,哆哆嗦嗦道:“周患哥……不、不會有事吧?”

 長隨看他嚇壞了,忙安撫他:“不會的,神醫妙手回春,定能救回他。”

 姬翊還是呆呆的,恰好瞧見姬恂過來,眼睛一眨,又是兩行淚下來。

 今日是他帶楚召淮出去黃鵠閣這才導致出了事,姬恂一向對他嚴苛,許是會狠狠將他打一頓。

 周患傷成那樣,姬翊身上還殘留著那猙獰的血,他前所未有地懊悔,巴不得爹扇他一巴掌,好讓他心裡舒坦些。

 姬恂快步而來。

 姬翊踉蹌著站起來,準備迎接父愛的耳光。

 忽然,一雙手緩緩撫摸在他的額頭上。

 姬翊一愣,茫然看去。

 姬恂仍是尋常處變不驚的模樣,可卻能感覺到撫摸在自己額頭上的手正在微微發著抖。

 姬翊愣了愣:“爹?”

 姬恂深深吐出一口氣,失控只是剎那便收斂了:“沒事就好。”

 姬翊呆愣半晌,淚水在眼眶中打著圈的轉,突然再也忍不住徹底將心中的慌亂爆發出來,嗚咽著道:“爹!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召淮去黃鵠閣,更不該和三皇子置氣在那耽擱這麼久的時間,對不起,爹……周患哥傷得好重,都是因為我。”

 姬恂又撫摸了下姬翊的額頭,語調輕緩沉穩,好似定海神針一般,讓姬翊有了主心骨。

 “哭吧,

 世子的眼淚比神仙靈藥還要厲害,哭一哭就能時光倒流,重回半天前救回周患。”()?()

 姬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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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翊被這熟悉的刻薄懟得一噎,不敢再哭了。()?()

 安慰好姬翊,姬恂又快步走進寢房裡。()?()

 周患正躺在軟塌上,半張臉上全是血,手臂和後背也佈滿傷痕,好在他動作極快,抱著兩人壓低身體,否則離這麼近肯定會被炸得血肉模糊。

 楚召淮坐在一邊,明明渾身是血,卻沉著臉手臂極穩地為周患處理傷口,面上瞧不出絲毫的受驚和後怕。

 “周患,和我說句話,別睡覺,”

 周患“哦”了聲,意識還清醒著,只是呼吸有些弱,倒是愛湊熱鬧:“我一直很想知道,王爺那晚到底有沒有強迫王妃?”

 楚召淮:“……”

 讓你說話,沒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姬恂進來時,楚召淮剛好將傷口上了藥包紮好,正要端著滿是血的水往外送,一轉身就瞧見站在門口的姬恂。

 楚召淮微微一愣。

 自從在黃鵠閣遇刺,周患重傷,姬翊懊惱自責,楚召淮卻前所未有的沉穩,吩咐人將周患抬回馬車上一邊往回趕一邊為他清理傷口中的髒汙。

 之後回府,扎針吊住周患的命,再接著飛快上藥包紮,楚召淮好像不知道慌亂是什麼,扎針時手紋絲不動。

 耳朵似乎被那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給炸懵了,所有人說話聲像是隔了好幾道牆,悶悶得並不真切。

 一切好像都沒有真實感,宛如做夢一般。

 直到姬恂出現。

 那根被他憑空樹在胸口的定海神針轟然倒塌,聲音和觸感鋪天蓋地的瞬間回籠。

 爆炸聲,血腥味,以及眼前活生生的人瞬間炸得血肉模糊的殘肢斷臂……

 “砰”的一聲。

 水盆轟然落地,楚召淮眼瞳睜大,忽然渾身一軟,雙膝踉蹌著跪在地上吐了出來。

 姬恂一驚,快步上前扶住他:“召淮!”

 楚召淮嗓子似乎有血堵著,他艱難拂開姬恂的手,邊咳邊道:“別碰我,髒……去看看周患。”

 姬恂並不嫌棄,將人半抱在懷中扶起。

 周患衝姬恂露出個清澈的笑,示意沒事。

 他體格本就比尋常人健壯,否則但凡換了旁人,恐怕熬不過來。

 殷重山晚了姬恂一步,匆匆破門而入,先將姬翊從頭摸到腳確定他沒缺胳膊少腿,又衝到裡間看到躺在榻上半死不活的周患,驚恐道:“周患……去了?”

 周患趴在榻上比了個手勢,臉色已沒有之前泛著死氣的白:“勉強還活著呢,再炸一次也無妨。”

 殷重山:“……”

 隔壁暖閣中,姬恂沉著臉為他把衣服換下,又拿溼帕子擦了髒兮兮的臉和手。

 明明炭盆放置三個,溫暖得額角出汗,楚召淮卻仍然渾身發抖,瞳孔劇烈晃著,像是受到驚嚇的貓。

 姬恂坐在床沿為他擦汗,溫聲道:“沒事了。”

 楚召淮牙齒打顫,胸腔一陣陣

 的後怕完全無法控制,臉色比周患的還要煞白,只要一閉眼就是活生生的人被炸得血肉模糊殘肢亂飛的場景。

 那血和殘肢似乎落在他頭髮上,忍不住又扶著床沿乾嘔起來,卻吐不出什麼,胃針扎似的刺痛。

 姬恂心幾乎縮成一團,只能一遍遍地安撫他。

 楚召淮懨懨躺在榻上艱難喘息,好一會喃喃道:“剪刀……”

 姬恂並未多問,將一把小剪刀拿過來:“想剪什麼?”

 “頭髮……”楚召淮眼睛泛著血絲,輕聲道,“把頭髮剪了。”

 他已顧不得擅自剪髮會短壽夭折這種話,只覺得似乎有人的手在順著他的頭髮緩緩往上攀爬。

 姬恂並未拒絕,垂著眼將楚召淮過長的發撩起,拿起剪刀輕輕一碰。

 咔噠一聲。

 楚召淮抖了抖。

 姬恂道:“青絲斬斷百病消。”

 剪刀再次剪下一綹。

 “剃髮開財中狀元。”

 楚召淮呆呆看著姬恂,反應許久才意識到這是尋常人家剪髮時,長輩會念叨的消災吉祥話。

 從未有人對他這樣說過。

 姬恂動作很快,將楚召淮的發修剪到及腰。

 見他呆怔著注視著自己,姬恂輕笑了聲,緩緩伸手將人抱在懷中。

 溫暖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楚召淮幾乎本能地拽著他的衣襟往他懷中鑽,好像尋到了能遮風擋雨的港灣。

 姬恂身形高大,上了榻將外袍脫下裹在楚召淮單薄的後背,雙臂一緊將人整個抱在懷中。

 這個姿勢極具安全感,好像所有妖魔鬼怪都被擋在外面,頭髮上詭異的觸感消失殆盡,溫暖侵入四肢百骸。

 楚召淮眼瞳睜大,一直緊繃著發抖的身子終於緩緩放鬆下來,幾乎癱成一汪水。

 姬恂抱著他輕輕拍著後背,聲音輕柔:“不怕了。”

 楚召淮叼著姬恂的衣帶,拼命壓抑喉中的哽咽,聽到這聲簡單至極的話,不知怎麼忽然忍不住,終於渾身發抖地小聲哭了出來。

 姬恂手一顫。

 楚召淮年紀小,一心只想著治病救人,秉性純澈又無害,去年新婚夜見到屍身直接嚇暈,更不要說此次斷臂殘肢這種血腥的場面。

 姬翊雖比他小個一兩歲,在京城也因他之故遭遇無數次刺殺。

 即便如此,他也幾乎嚇呆了。

 何況楚召淮。

 姬恂心臟似乎被一隻手狠狠揉成一團,鈍痛和刺痛一齊襲來,呼吸都在顫抖。

 白鶴知說楚召淮需要靜養,今日他只是不在一日,便受到如此大的驚嚇。

 楚召淮從不會放任自己情緒失控太久,只露出幾聲哭音便強行忍回去,聲音還在抖著,含糊著道:“我、我不該任性,非要今日出門的,對不起……”

 姬恂將他抱得更緊,聲音放得極其輕柔:“不怪你,最近這段時日府中也有過死士刺殺,並非是你的緣故。”

 況且用死士帶著火藥在鬧市接點燃,根本無人會想到這樣癲狂之事,就算暗衛反應再

 快也無法提前防禦。

 據回()?(),

 姬翊本來也打算今日去黃鵠閣()?(),

 這次暗殺便是衝著他來的()?(),

 而且若不是楚召淮敏銳千鈞一髮之際護住姬翊?[(.)]?▲?。?。??()?(),

 恐怕世子早已屍骨無存。

 楚召淮受了巨大的驚嚇,幾近心力交瘁,只說了幾句便閉上了眼,口中一直叼著的衣帶緩緩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