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音 作品

第 84 章 我想你


姬恂手一頓。

楚召淮轉瞬化為一隻被關在金籠鎖住腳踝的金絲雀,只有熟悉的聲音在四周響起。

“……我只是陛下籠中的一隻鳥雀。”

鳥雀會溫馴地順從,會愚蠢地聽信一句根本無望的話,會讓他的掌控欲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姬恂愣怔看著。

但,愛並非是獨佔,也不能和掌控欲等同。

金絲雀在金籠中嘰嘰喳喳,沒人能聽懂他的反抗,直到它徹底無言,撲扇著已不能飛向天空的翅膀。

一頭撞在金籠上,血將整個視線染紅。

姬恂倏地睜開眼,呢喃道:“召淮……”

耳畔似乎還殘留著翅膀扇動的細微動靜,楚召淮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卻是咬牙切齒的。

“別說了。”

姬恂渾渾噩噩,視線朦朧,只覺得口中泛著苦,似乎是喝過藥。

楚召淮、商陸和那位隨後趕過來的太醫院許太醫商量了一夜的方子。

——白神醫研製出來的藥方中有一味藥姬恂不能吃,剛才喝過後沒過兩刻便全都吐了出來,渾身燒得更加滾燙,病情更加嚴重。

新的藥熬好端來,剛喂下去,姬恂神智昏沉,低聲夢囈著什麼。

許太醫剛剛出去,內室一片死寂,留下的兩人將陛下的胡話聽得一清二楚。

楚召淮人都懵了。

姬恂昏迷時沒有被理智控制情緒,根本將“剋制”二字拋去九霄雲外,幾乎將所有本能全都吐露出。

商陸捧著藥碗左看右看,聽著越來越離譜的話,眼瞳微微顫著,滿臉寫著“你們斷袖真會玩”。

聽著姬恂還在夢囈,楚召淮沒忍住捂住他的嘴,咬牙道:“別說了……”

姬恂身軀滾燙,似乎嗅到熟悉的氣息,寬大的手猛地按住楚召淮的手背,側著頭熟練地在他掌心親了一下。

楚召淮:“……”

商陸:“……”

商陸手中的藥幾乎灑了,但他表情沒什麼波動,面無表情道:“這藥似乎不管用,我去換新藥……”

先消化下這些糊到耳朵的虎狼之詞。

商陸還沒走,就見許太醫匆匆而來,端著藥急忙道:“這藥是新熬好的,快讓陛下服下。”

商陸:“……”

商陸面容似乎出現一瞬的空白,麻木地回頭看去。

陛下……

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

毒嘴,招搖,氣勢逼人,連周統領都要為他鞍前馬後。

以及那句王妃……

哪怕在這窮鄉僻壤,商陸也曾聽聞陛下在做璟王時曾娶過一位男妻,但奪位成功後似乎覺得王妃是恥辱,繼位沒幾天就休了妻。

商陸本來覺得皇家無情,如今親眼一見,才知

傳言不實。

陛下瞧著不像休妻……

倒像是被休。

夜半三更,
雨還未停。

姬恂喝了新熬好的藥,渾身熱意終於隱約有消退下去的趨勢。

楚召淮終於鬆了口氣。

雷聲漸行漸遠,隱約可聽到像是敲盆般沉悶的轟鳴。

姬恂墨髮披散枕上,嘴唇蒼白,昏睡中眉頭越皺越緊。

四肢百骸依然燥熱,渾渾噩噩中,忽然感覺一雙溫暖的手朝他耳邊探來,用了些力道捂住他的耳朵。

悶雷好像被這雙手完全隔絕在外。

熟悉的藥香瀰漫鼻間,姬恂終於安心地任由自己徹底跌入黑暗。

***

陛下不適用治疫病的藥方,斷斷續續換藥兩日才終於徹底退燒。

再次醒來時,朝陽從窗戶落在眼睛上。

姬恂注視著床幔好一會,後知後覺有人正坐在床邊的腳踏上呼吸均勻,似乎在守著他。

腦海後知後覺記起這幾日楚召淮寸步不離地照料,姬恂唇角勉強動了動,偏頭看去。

周患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倏地懟過來,雙眼幾乎放出光芒:“陛下!您終於醒了!”

姬恂:“……”

姬恂半闔著眼眸。

周患大驚失色:“陛下這是怎麼了?可是燒了太久,腦子不適?”

姬恂冷淡道:“速去支點銀子買兩匹汗血寶馬,快馬加鞭八百里加急回到晉凌,問問重山這句話該不該說?”

周患:“……”

見陛下這張毒嘴依然威力驚人,周患就知曉他好得差不多了,上前將人扶著半靠在高枕上,將在小火爐上溫著的藥遞過來。

姬恂垂眼喝了幾口。

周患見陛下臉色還好,開始對他說正事。

“燕枝的大疫已控制住了,幸好其他縣並未爆發大疫,知府和布政使在商議,是不是這個月底就能打開城門,任百姓去留。”

姬恂“嗯”了聲:“可。”

周患又嘰嘰歪歪說了些有的沒的。

姬恂他“嘖”了聲,知曉不能等周患開竅,索性直言道:“召淮呢?”

“哦,神醫還在營帳忙活呢。”周患道,“神醫還有心疾呢,這樣忙活可不是個辦法,陛下要不去勸勸?”

姬恂握著藥碗的手指因用力,指甲微微發白,將口中苦澀的藥吞了下去。

他已沒了立場和身份去要求楚召淮做什麼。

周患見他沒應答,只好說:“好吧,那我讓商陸大夫去勸一勸,神醫一直喊他哥,想必是聽哥的話。”

姬恂:“……”

姬恂指腹越發青白,力道之大幾乎要將碗捏碎。

不可否認周患這話是對的,楚召淮心軟,向來經不住旁人的勸說。

當年在璟王府哪怕再難過憤怒,趙伯一鬨他吃飯他還是乖乖道謝,從不讓自己的壞情緒影響旁人。

如今大疫控制住,商陸一去,定能勸說住楚召淮。

可好像哪裡不對……

姬恂默然注視著只剩了個藥底的碗,像是一道雷光驅散了眼前迷霧一般,意識陡然清明起來。

商陸只認識楚召淮三個月,就能提建議哄人去休息。

他為什麼不行?

當年兩人分開得太過慘重,留下好似天塹般不可癒合的傷疤。

姬恂似乎是畏懼那道傷痕,甚至未去看那傷有沒有癒合,對待楚召淮束手束腳,如今只是一句輕飄飄

的關懷的話都無法坦然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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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恂眉尖緊鎖著,思緒混亂極了。

周患想了想,又把京中發來的傳信拿給姬恂:“大疫已控制住,太子殿下發來家書,委婉詢問陛下何時回京。”

姬恂回過神來,聽到是姬翊的信,隨手接過。

就見被朝臣阿諛奉承贊為“高才碩學,可比寧王”的太子殿下,家信用詞甚為簡單直白。

「父何時歸?眾臣欺我年幼,斥我疑我,望速回替我出氣。

翊三跪拜求。」

姬恂:“……”

姬恂將信揉了揉,準確無誤砸周患腦門上。

這叫委婉?

周患將彈起來的信紙接在掌心,沒心沒肺地問:“那陛下要回京嗎?”

姬恂偏頭涼涼看他。

周患“哦”了聲,知道答案了。

***

燕枝縣的大疫短暫控制住,兩日內除了陛下外只有幾個人染上,且都是輕症,好得極快。

水已徹底退了。

本是一片好風景,放眼望去卻被大水席捲得樹橋坍塌,滿地荒瘠。

京城的欽差親至,臨江州的知府和布政使幾乎使出吃奶的勁各處奔波,短短一月徹底控制住,贏得百姓一陣傳頌。

楚召淮在營帳外的空地處,坐在小凳子上研著藥。

陽光傾灑,有幾個已無大礙的病人從營帳走出,外面正有親人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