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叢音 作品

第 109 章 完結

第109章完結

皇帝英勇無懼,一生從未怕過什麼人。

——除了已退位的太上皇帝,和妙手回春名滿天下的白神醫。

對太上皇,姬翊是因為血脈壓制才本能畏懼,並非是他膽小;

白神醫卻是個性格溫軟良善的人,往往不會讓人覺得害怕,就是有時真把人惹急了,也只是被瞪幾眼。

不過神醫雖然不會對他怎麼樣,但枕邊風卻嚇人得很。

太上皇左耳聽到枕邊風,還沒等傳到右耳,手已經千里迢迢轉瞬而來呼在皇帝腦袋上了。

……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血脈壓制。

皇帝委屈,卻無人可訴說。

姬翊一生其實算是過得順風順水。

年幼時才剛記事,親爹戰死沙場,老皇帝為了安撫軍心,特讓寧王小世子繼承爵位。

姬翊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一向笑嘻嘻的皇叔伴隨著漫天黃紙扶靈回府。

氣氛前所未有的肅穆,令人害怕。

年幼的孩子眼巴巴地站在那,不太懂到底發生了什麼。

皇叔眼眸枯涸,沒有尋常意氣風發的光彩。

他怔然注視著自己,眼底有著他看不懂的痛苦和悲傷,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緩緩蹲下將他抱在懷裡。

好像妄圖用單薄的懷抱來在這吃人般的京中護住他。

姬翊滿臉懵然,問:“皇叔,爹呢,爹回來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問出來,皇叔抱著他的雙手竟然開始微微發起抖來。

姬翊懵裡懵懂地當短短几個月年齡最小的“寧王”,記得喝了一口下人送來的糖水,渾身上下巨疼無比。

等到疼痛消失後,他已到了璟王府,要對著他的皇叔喚“爹”。

那時姬翊才終於有了些意識。

他爹不會回來了。

只要有那種白色的隨風而動的喪幡,就象徵著“再也回不來了”。

自那後,他的“新爹”就名聲不怎麼好,直到他長大後甚至有了什麼“賽瘋狗”“煞神”這種離譜的稱號,人人畏懼。

姬翊從最開始的衝上去和人幹架,到後來逐漸明白他爹是在韜光養晦,也跟著開始裝紈絝裝傻。

京城步步艱辛,如履薄冰,哪怕是他也能明顯察覺到璟王府和宮中的暗流湧動。

奪位之路,要麼一飛沖天,要麼死無全屍。

姬翊自認資質平庸,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儘量不給爹添麻煩。

直到他爹娶妻了。

其實娶妻是好事,他爹也老大不小了,性情又難以琢磨,如果有個枕邊人體貼照顧倒也挺好。

但、妻、子、是、男、人。

姬翊一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齒。

老皇帝給姬恂塞男人當王妃根本沒安好心,楚召江又是他的死對頭,指不定憋著什麼壞呢。

可到後來,姬翊卻覺得這老皇帝雖然挺該死,但還是做了件好事的。

起碼在璟王府再一次掛上喪幡時,他有了唯一一個依靠。

可過了幾年,姬翊又覺得,老皇帝這輩子還是一件好事沒做過。

……因為他爹要丟下他,和楚召淮一起歸隱了。

姬翊之前一直當他的太子,因為他爹還年輕,估摸著三四十歲時還能這樣無所事事。

可隨著朝臣對他的評價越來越好,他的功課越來越少後,太子殿下就後知後

覺到不對勁了。

父皇為什麼看著他笑得如此欣慰,還拍著他的肩誇讚他終於長大了,會替父親分憂了?

分憂,什麼分憂?他只會給父皇添堵,何時分過憂?

父皇為什麼開始把他的暗部一點點交給自己?

楚召淮怎麼開始收拾東西了?

等等?

他坐在那,這不是龍椅嗎?!

太子做了八年太子,文韜武略,才情出眾,於二十五歲登基為帝。

姬翊:“……”

啊???

“這就是朕一帆風順的人生。”姬翊沉著臉,肅然道,“朕無所畏懼,誰也不能讓我再露出一絲一毫的畏怯,你懂了嗎?”

一旁蹲在地上扒拉草吃的孩子張大嘴巴,很配合地拍爪子:“哇!哇哎!”

姬翊矜持地頷首接受讚美。

這時,不遠處傳來聲:“阿翊?蒼蒼是不是在吃草?”

姬翊騰地站起來,一把把蒼蒼嘴裡的草扒拉下來,面無表情說:“沒有,你看錯了,這不是草,是糖,我給了她一顆糖!”

“這麼小的孩子不能吃糖。”楚召淮快步走過來,蹙眉道,“卡到嗓子怎麼辦?唔,怎麼一股青草味?”

姬翊撒腿就跑,毫無皇帝的雍容尊貴。

此處是姬恂和楚召淮在京外的溫泉別院。

楚召淮怕冷,冬日時在京城待不住,姬恂找尋了不少地方才終於在此處引來溫泉建了個別院。

院中小橋流水都是引得溫泉,比外面溫暖許多,起碼楚召淮冬日能勉強出門溜達幾圈了。

楚召淮將四五歲的孩子牽著,低下頭問:“剛才那個哥哥說了什麼?”

這個孩子是商陸的孩子,小名蒼蒼,這段時日孩子得了風寒一直身子不好,楚召淮去存淮堂瞧見她,診完脈怕她留下病根,就將人接來溫泉別院住一段時日。

蒼蒼開心道:“說他當皇帝嗷!”

楚召淮:“……”

才住三天,口音怎麼都學會了?

楚召淮看她豁牙處都有綠草,不敢再讓姬翊看孩子,好在趙伯忙完了,過來將蒼蒼接走玩去了。

大冬天的,楚召淮裹著過分寬大的黑色披風,呼出一口帶白霧的呼吸,淹著溫泉小路走到了前廳。

剛才還無所畏懼的新帝耷拉著腦袋站在那似乎委屈地說著什麼,邁過門檻後就見日光傾灑,姬恂正大馬金刀坐在那,慢條斯理喝著茶。

楚召淮都要裹成球了,姬恂卻還穿著身單薄衣袍,懶懶喝著茶,似笑非笑道:“都察院彈劾?彈劾你什麼?”

楚召淮一聽,也溜達過來聽。

之前都察院那群老臣也經常彈劾姬恂,說陛下強勢,不許人忤逆,說話太毒,無差別攻擊朝臣,以至於滿朝上下怨聲載道。

姬翊脾氣好,應該不至於被彈劾。

姬翊委屈地說:“他們說我優柔寡斷,遇事不決,說話不如您鏗鏘有力一針見血。”

姬恂:“……”

楚召淮:“……”

都察院這是誰都能彈劾一嘴是嗎?

姬恂將腿放下,親自倒了盞茶。

姬翊都難過死了,見狀走上前要接過。

姬恂瞥他一眼,把剛泡好的桂花茶遞給楚召淮,懶懶道:“嚐嚐看,沒用茶葉。”

楚召淮接過來嗅了嗅:“好香。”

姬翊:“……”

是他自作多情了。

七八年時間,楚召淮

的心疾已經好得差不多(筆趣閣小*說)[(.co)(com), 兩三年都不一定發作一次,就是可能喝了太多藥,體質有些變化,一喝茶就整宿整宿睡不著。

姬恂變著花樣給他泡沒有茶葉的“茶”。

姬恂看楚召淮愛喝,又重新坐回去,淡淡地說:“繼續。”

姬翊只好繼續:“……可我明明是想多聽朝臣意見,找到最合適的法子來應對雪災,可都察院卻說我遇事不決,我縝密難道還有錯了?”

姬恂說:“嗯。”

姬翊一愣:“爹?”

姬恂抬手把楚召淮身上的披風解下來,聞言回頭看他:“嗯?你說什麼?什麼錯了?”

姬翊:“……”

他就多餘來這一趟!

這兩人都膩膩歪歪七八年了,怎麼一見面還是黏糊,看得人牙酸。

“沒什麼。”

仔細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哪個皇帝沒被都察院明裡暗裡陰陽怪氣過,他爹哪怕是個明君都要受幾句編排呢,更何況他了。

姬翊心大,很快將自己安慰好。

年底不需要上朝,姬翊扭扭捏捏道:“爹,我能在別院住幾天過個年嗎?”

姬恂輕輕地“嘖”了聲。

姬翊:“?”

他爹是不是嘖他了?

楚召淮眼睛一亮,說:“好啊好啊,再把其他人也一起叫來,舅舅,重山、周患、梁枋,還有商陸哥,今年可熱鬧了。”

姬恂:“嘖。”

姬翊:“……”

看來是一視同仁的“嘖”,那沒事了。

之前在宮裡,很少能聚齊一堆人過年。

楚召淮高興極了,和趙伯嘰嘰喳喳,要這個要那個。

姬翊歪頭看著。

總覺得楚召淮好像被他爹寵得,比之前幼稚多了。

剛來璟王府的楚召淮無論何時何地都強裝著鎮定穩重,明明比他大不了幾歲,看著也文文弱弱,可卻是個遭遇天大的事也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的狠茬。

這幾年卻像是孩子似的,再也沒有故作過穩重。

他想要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好像終於磕磕絆絆地學會了如何愛自己。

姬翊沒來由笑了下。

挺好的。

楚召淮興奮勁兒不減,晚上睡覺時靠在姬恂懷裡高興地說:“蒼蒼可太乖了,我明天要早起給她梳小辮。”

姬恂懶洋洋聽著,雖然沒什麼興趣,但句句都有回應:“神醫一雙巧手,肯定能把四歲孩童的幾撮毛梳得像是九天玄女。”

楚召淮用腦袋撞了下他的胸口,反唇相譏:“你頭髮多,那我明天起來給你編辮子?”

姬恂笑了:“行啊。”

楚召淮:“……”

這麼多年,他還是有點不懂姬恂的癖好。

說真的,太怪了。

楚召淮還想在說什麼,姬恂終於掐著他的腰把人抱著坐在自己腰上,勾著他的脖頸往下按,粗暴地在他臉上那顆痣上咬了一口。

楚召淮“嘶”了聲,雙膝分開趴在他身上:“又怎麼啦?”

“今年是我們離開宮裡的第一年。”姬恂倒是不像之前那樣是個鋸嘴葫蘆了,直接將自己的不滿大剌剌說出來,“你難道就只想著其他人,一點都不顧念我嗎?”

楚召淮一愣,神色微微動容。

姬恂等著他說自己想聽的話。

“別裝可憐。”楚召淮撇嘴,“前幾年在皇宮你也是這麼說的,好幾年都只有咱倆,你連姬翊都不喊

,現在還來這一套嗎?我不吃了嗷。”

姬恂:“……”

姬恂見這計策不好用,只好抓著楚召淮的腰。

他先吃。

楚召淮“唔”了聲,只來得及掙扎著撲騰了兩下,就像是被被子裡的深淵巨口給一口吞了。

燭火昏暗,錦被從上到下罩著那個人形,只能隱約瞧見隨著衝撞而不斷髮抖痙攣的幅度。

楚召淮眼前昏暗,叼著姬恂的髮帶將所有聲音堵住,但卻止不住的嗚咽聲從被子裡悶悶傳出去。

他也不吃……不吃這一套的!

死都不吭聲。

***

姬翊在別院舒舒服服睡了一晚,罕見得不用上朝,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

不過今天是小年,府中要忙活過年的事,他也不好賴床太久,睡飽了就起床了。

天朗氣清,趙伯正在安排下人祭灶王爺。

院中的湖邊,楚召淮正握著釣竿在那釣魚,整個人罕見的沒有穿黑色披風,裹了件雪白狐裘躺在躺椅上發呆。

昨晚那個啃草的小孩也在,姬恂正坐在一邊慢悠悠地給蒼蒼扎小辮。

姬翊及冠時他爹都沒給他束冠,見狀酸溜溜地走上前去:“爹,好雅興啊。”

姬恂看也沒看他,聽出他語調中的陰陽怪氣,涼涼道:“你也想扎個羊角辮?”

姬翊頓時老實了:“不了不了。”

給蒼蒼扎完頭髮後,姬恂讓趙伯照顧人,端著一盞玫瑰花茶前去湖邊。

姬翊簡直沒眼看。

得,這兩人又開始膩歪了。

不過餘光一掃,卻發現今天不一樣。

楚召淮孤身坐在那釣魚,姬恂走過去時他理都不理,還故意把腦袋偏到另外一邊說什麼都不看他。

姬恂似乎笑了起來,整個身子往躺椅裡一擠,笑著說了什麼。

楚召淮瞪了他一眼,伸手拍開他放到自己腰上的爪子,還把魚竿給扔了。

兩人似乎起了衝突?

姬翊眼睛一亮。

太好了,他愛看這個。

姬翊親自搬了個凳子坐在那,那抓了一把瓜子嗑嗑嗑。

只是嗑了沒幾顆,就見他爹笑著湊上前在楚召淮眉心落下一吻,臉上的神色是面對他時不曾有過的溫柔和縱容。

他說了幾句什麼,一直伸腳蹬著他腰的楚召淮一愣,似乎動容了。

姬翊皺著眉頭嗑瓜子。

不繼續吵架嗎?

姬恂伸手將楚召淮的墨髮解開,手上下翻飛給人編了花樣,又巧妙地挽上去束在發冠上。

只是一個錯眼的功夫,楚召淮腦袋上已多出個精緻的玉冠,一看就價值不菲。

白神醫不是個會被區區一個發冠妥協的人,撇著嘴說了幾句。

姬恂伸手握住他纖細的手指貼在臉頰上,又熟練地在他掌心親了下,眼眸中是這些年未曾變過分毫的溫柔。

楚召淮看了他一下,忽然就在陽光中笑了起來。

姬翊:“……”

嘁。

姬恂很快哄好楚召淮,牽著人來吃午膳。

姬翊從小被教導皇室規矩,飯桌上更是很少說話,他坐下後也習慣性地默不作聲吃吃吃。

楚召淮臉色有些蒼白,不知道是不是敷粉,隱約覺得他臉頰上那顆痣都被遮沒了。

敷粉幹什麼?

姬翊不明所以。

楚召淮吃了口魚肉,眼睛一亮:“這個肉好嫩啊,

是我釣的那條嗎?”

“嗯。”姬恂好像把自己定的規矩吃了,見楚召淮愛吃將那條魚直接端過來,“姬翊不愛吃魚,你慢慢吃。”

姬翊:“……”

我也吃魚的其實。

楚召淮見姬翊點頭,只好獨自品嚐美味的魚。

“都察院的事你不必在意。”姬恂一邊挑魚刺一邊隨口道,“那些老臣雖然激進,但有些建議的確有用,你如今已經長大,能夠扛起這個擔子。”

姬恂難得說了幾句人話,姬翊一愣,頓時感動得眼圈一紅:“爹,你真的這般信任我?”

姬恂沒說兩句好話又恢復本性,夾了一筷子魚肉餵給楚召淮,心不在焉道:“我當然不信任你,我看你根本難當大任,也不是當皇帝的料,但我就是把皇位傳給你,把好不容易穩固的江山交到你手上,讓你隨意霍霍。”

姬翊:“……”

雖然是好話,但為啥不能好好說話。

姬恂說完見姬翊一副被人踹了的狗子的可憐模樣,沉默一會拿起旁邊乾淨的筷子夾了一小塊魚肉放到姬翊碗中。

姬翊一愣。

姬恂也沒看他,淡淡道:“嚐嚐看。”

姬恂是個很少會主動顯露自己情緒的人,毒舌和陰陽怪氣好像是他保護自己的手段,楚召淮和他相處多年,已經逐漸改變姬恂那死鴨子嘴硬的強勢脾氣。

只不過還是沒徹底撬動,能給兒子夾一筷魚肉已經是他最外放的表達方式。

姬翊這下真的是眼圈一紅,垂下眼“嗯”了聲,夾著那塊魚肉嚐了嚐。

的確很好吃。

楚召淮看姬翊還挺愛吃,就將盤子放在中間,笑著說:“阿翊多吃點。”

姬翊嗯嗯點頭。

吃著鮮香的魚肉,姬翊看著已不像之前那樣將自己封得像銅牆鐵壁的姬恂,又改了主意。

老皇帝的確做了件人事,讓這兩個人相遇。

雖然途中艱難險阻頗多,但好在終於走到一起。

***

無論姬恂再排斥,但今年邀請其他人來溫泉別院吃年夜飯的事就被楚召淮輕飄飄定了。

楚召淮很喜歡熱鬧,和趙伯一起忙前忙後。

姬恂無法阻止,只好和姬翊一起在湖邊釣魚。

姬翊運氣沒有姬恂那樣差,隨意拋了個魚餌,半個小時也能勉強釣上來一條——雖然是個小魚崽,直接就放了。

姬翊重新拋餌:“爹,聽說你在江南也買了房產地產,是準備和召淮一起去那住一段時間嗎?”

姬恂握著楚召淮的釣竿,老神在在坐在那,隨口道:“嗯,他很想去江南小住。”

“江南春暖花開,也適合溫養身體。”姬翊說完後,心中又有些忐忑,“那你們多久回來啊?”

姬恂沒回答。

姬翊剛好釣上來一條魚,趕緊收杆將魚拎起來。

這次是條大魚。

姬恂忽然說:“……你做得很好。”

姬翊眼睛亮晶晶的,終於體會到釣上魚的快樂,高興道:“是吧,我也覺得很好,多大的魚啊,召淮看到肯定開心。”

姬恂:“……”

姬翊站起來朝著遠處喊道:“召淮!大魚——!”

楚召淮也蹦起來喊:“太好了!比你爹強——多——啦!”

姬恂:“……”

姬翊喜滋滋地將魚放在水桶裡,將魚餌重新撒出去,握著魚竿等了等,忽然意識到不對。

他懵然偏頭看向姬恂:“爹剛才……說我什麼?”

姬恂說話的時候,魚好像還沒釣上來吧。

那他誇自己……

姬翊懵了半晌,喃喃道:“爹?”

姬恂難得一點被楚召淮撬起來的感性被兩個兔崽子“大魚”“比你爹強多啦”兩句話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沒什麼。”姬恂懶懶道,“誇你釣魚釣得好。”

“不是!”姬翊手中的魚竿都掉了,雙手緊張地攥著膝蓋上的衣服,喉中像是被什麼堵住似的,訥訥道,“您……您剛才說我……”

從小姬翊就覺得自己可能一輩子都沒出息,只要不給爹丟人惹事窩窩囊囊地活一生就足夠了。

哪怕滿朝文武百官都在稱讚他德行極佳,文韜武略,可他卻仍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只會給爹惹事的小廢物。

這是……姬恂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誇他。

姬翊呆呆看他,眼眶微酸,臉頰上無意識地流下兩行淚來。

姬恂瞥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伸手在他腦袋上隨手一按,淡淡道:“就這點出息嗎?”

姬翊嗚嗚著說不出話。

姬恂心中似乎嘆了口氣,心想算了。

“誇你呢。”姬恂笑著道,“朝臣誇新帝的那些我就不一一重複了,我之所以讓你繼承皇位,是因為爹信任你,哪怕爹不在京城,也相信你能將朝政處理得井井有條,朝臣敬佩。”

姬翊眼淚落得更兇了,他不知道怎麼面對誇獎,嗚咽著道:“都……都察院那些不敬佩我……”

姬恂失笑:“都察院的老臣是對你寄予厚望。”

姬翊訥訥看他:“就像爹這樣嗎?”

姬恂:“嗯。”

姬翊這麼大個人了,差點憋不住哭出來:“爹!我會好好當皇帝!我要當一輩子皇帝!”

姬恂:“……”

還挺有精力。

父子兩人釣魚時談了個心,入夜後請來的親朋好友也陸陸續續地到了。

姬翊怕滿臉淚痕被人看出來,偷偷跑去洗了把臉。

再次回來時,夕陽西下。

別院中的柿子樹上掛滿火紅的小燈籠,楚召淮難得穿著紅色衣袍,踮著腳尖將燃起燭火的燈籠往樹上掛。

院中已熱熱鬧鬧擺放著過年的東西。

殷重山和周患拎著禮物過來,似乎還在爭執——據說是周患人傻來了也沒帶禮物,愣是要塞給殷重山銀子,讓他說這禮物是兩個人一起買的。

梁枋和商陸路上巧遇一起過來,瞧見姬翊時眉梢一挑,露出個笑。

就連陸無疾也過來湊熱鬧。

白鶴知過來時一直在瞪陸大人的馬,似乎很嫉妒他能下馬下得如此瀟灑,定是這神馬的功勞!

趙伯樂呵呵地忙前忙後,眾人齊聚一堂,前所未有的熱鬧。

白神醫還在掛燈籠,但他個兒有些矮,嘗試幾次沒夠著。

這時,姬恂從身後伸出手來,接過燈籠輕鬆地將寫著「歲歲平安」的燈籠掛在樹枝上。

楚召淮似乎嫌他多管閒事,但一回頭和姬恂對視上後,又沒忍住抿著唇笑了。

姬翊遠遠站在那看著,眉眼無意識露出笑。

未來或困苦或艱險,無論多少崎嶇的路要走,他仍會記得今日這一剎那的歡樂和滿足。

心安便是歸處。

歲歲平安,長樂永康。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就走到這裡啦,小水和姬恂快快樂樂

在一起!

這幾個月有大家的陪伴寫得很開心,這章掉落500個小紅包,全訂也會有抽獎晉江幣哈,祝願大家天天開心,健康平安。

我們下本見嗷!

【下本可能在十月底或者十一月開古耽《渡魂》,修真仙俠,萬人迷美強慘受,感興趣可以專欄收藏下呀。

文案:

離杜衡,除了臉外一無是處,靠招搖撞騙混口飯吃。

直到一日遭了報應,被迫成為「渡厄司」的掌司。

窮兇極惡的惡鬼,修為滔天的厄靈,血海深仇的仇敵,各個對他虎視眈眈。

渡厄司眾人滿懷期盼,等待他重振「渡厄司」。

離杜衡:“…………”

啊?我?

***

「渡厄司」中皆是罪惡滔天之人,以超度亡魂、斬殺厄靈積攢功德來贖罪。

新來的掌司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瓶,見到亡魂厄靈嚇得四處逃竄。

——所有人都覺得這位離掌司要死在渡厄司了。

中元節鬼城暴.亂,萬鬼咆哮。

離杜衡嚇得抱頭鼠竄,瀕死之際拿著破斷劍使了個招搖撞騙的劍招。

劍起,萬鬼俯首稱臣。

離杜衡死裡逃生,慶幸道:“太好了,厲鬼還挺蠢,竟都被唬住了!”

渡厄司眾人:“……”

不是,他們好像是真的畏懼。

***

百年前,曾有過一位為救天下蒼生而以身殉道的崇君。

崇君宛如天邊明月皎潔不可攀折,仙氣飄渺好似普度眾生的謫仙。

人人敬他愛他,哪怕百年已過仍有他的傳說。

百年後,眾人看著吊兒郎當鬼話連篇的離杜衡,陷入沉默。

#不可能,此人絕對不可能是是我的白月光#

#離崇君你這百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的繡花枕頭掌司不可能是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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