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單鋪 作品

第 69 章 阿喪阿明


 黑色夜空下,一輛白色小轎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

 緊跟著是兩三輛汽車追逐而來,速度快的驚人。

 噠噠噠噠噠!

 後車有人舉著衝鋒槍瘋狂狙擊!

 但對方是跑車,速度太快了,他們追不上,眼睜睜看著距離越拉越遠。

 梁可風手裡拿著槍,本來想要把後面那輛車的車胎也幹掉的,可惜距離太遠沒機會。

 秦啟明開太快,把那夥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可就算是這樣,對方仍然不依不饒,沒有半點放棄的意思。

 在這種毫無遮擋的馬路上想要完全把他們甩掉,可能性不大。

 秦啟明一個急轉彎,車頭往右一甩,甩進了一條小道。

 梁可風認出來,這是去平門荔枝林的路。

 這條路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

 很快,到了荔枝林,大門是竹子扎的,此時大門緊閉著,喪明沒有減速,而是直接撞了進去。

 耳邊傳來竹子刮車皮的刺耳聲!

 進了荔枝林,往開闊地帶開了一段,繞過魚塘,再往裡就沒路了。

 他一腳急剎車,車上的黃玫瑰慣性往前飛去,鮮花撞到擋風玻璃上,摔了個稀碎。

 遠遠能聽見,後面的車快追來了。

 兩人迅速下車,秦啟明拉著她就往荔枝林深處跑。

 此時在下雨,雖然不大,但林子裡的草都被雨淋溼了,非常的刮人。

 這個平門荔枝林真是跟他們有孽緣,上次她來,警匪大戰,剛好遇到她闌尾炎,最後她也是跟他一起逃命離開的。

 荔枝樹茂盛的地方,雜草反而會少些,但也不容易躲藏。

 秦啟明拉著她往荔枝樹稀疏的地方跑,那裡的灌木叢繁盛,容易藏身。

 後面有人追上來了,聽聲音人數不少。

 秦啟明和梁可風藏在草叢裡,兩人背靠著背,各自握著手槍,靜靜等待著。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遠處住宅樓的一點點燈光照過來,聊勝於無。

 雨水滴落在頭髮上,她眯起雙眼,以看清前方的情形。

 腳步聲和說話聲越來越近,就在梁可風這個方向,她數了一下,總共四個人。

 只要槍快,幹掉這四個人應該問題不大。

 但是後面還有聲響,如果貿然開槍,會吸引更多人過來。

 她忍著,藉著微弱燈光,看見一個右手手臂紋了個大太陽紋身的男子大聲跟同伴說:“是不是穿過荔枝林跑了?”

 “萬一跑了怎麼辦?還怎麼抓活的?”

 “刁!回去沒辦法交差了。先往外追!”

 “下這麼大雨,老天都不幫我們。”

 那幾個人呼啦啦往另外一個方向跑了。

 等了好一會兒,兩人依然一動不動,一直沒聽到車輛離開的聲音,說明他們還沒走。

 她蹲累了,靠在他背後,背部是溫暖黏膩的,此刻,周圍只有雨打樹葉的聲響。

 剛想說話,卻聽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從聲音上判斷,應該只有一個人,在秦啟明那個方向。

 她手肘輕輕撞了撞他以示提醒,秦啟明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待那人越走越近,他似乎也看見了他們,在他舉起槍的瞬間,秦啟明一躍而起,一腳把他手槍踢飛,隨即手裡的刺刀插了過去。

 一刀插中了肩膀,再一刀,刀尖插進心口,那人不知道從那裡摸出把小刀刺了過來。

 直接刺向喪明的眼睛,喪明往邊上一閃,抬手抓住刀刃。

 刀尖從喪明虎口穿了過去!

 痛!

 他一咬牙反過刀把,狠狠往前一刺,小刀插進對方脖子裡。

 兩把刀,一把在心口,一把在頸脖子裡,那人在地上蜷縮起來。

 在旁邊舉槍隨時準備補上的梁可風,這才收起了手槍。

 遠處傳來汽車驅離的聲音,那些人應該走了,但不確定還有沒有人留下。

 梁可風掃了一圈,周圍沒其他人,她看見秦啟明的手在流血,問他:“你沒事吧?”

 這會兒雨小了,秦啟明搖頭:“我沒事,我們從另外一個方向走吧。”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口哨聲從池塘的方向傳來。

 是阿鐵。

 梁可風吹哨跟他呼應,很快,阿鐵趕來了。

 梁可風問:“那些人都走

了嗎?”

 “都走了。”

 “知不知道是誰?”

 “都是生面孔,以前沒見過。不過,我把那些車牌號碼都記下了。”

 記下車牌號,回去可以查,究竟是誰追殺她。

 阿鐵留下來處理手尾,梁可風和秦啟明往回走,去找他們的車。

 路上,秦啟明問:“你猜會是誰?”

 是誰要來殺她?

 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應該都不敢對她下手,就算心裡想,但在鄭復英這個前車之鑑面前,沒有人敢輕易冒險。

 不知道她身份,又跟她有仇的,也就忠義那幫人。

 曾老六剛被梁大龍處理過,應該也不敢輕舉妄動。

 只有馮財興,這個不上不下的人,估計咽不下這口氣,想綁架她,或洩憤,或交易。

 聽完她的分析,秦啟明說:“我以前跟馮財興接觸過,這人沒什麼宏才大略,因為下手夠狠,才被提拔起來的。而且他這人記仇又小氣,真有可能是他。”

 兩人往前走回汽車旁,他從車尾箱拿出藥箱,準備包紮手上虎口的傷口。

 “要我幫忙嗎?”

 “不用,小傷。”他坐回駕駛座上,非常熟練地開始消毒。

 梁可風把車頭摔爛的黃玫瑰拿出來扔了。

 她坐在一旁,看他用紗布單手包紮傷口,動作嫻熟,像他這樣的出身經歷,以前應該沒少受傷。

 她好奇問:“你為什麼送我黃玫瑰?”

 代表真摯的愛,不是嗎?

 他反問:“你不喜歡?”

 “一般。”

 秦啟明:“……”

 紗布要打結的時候,她主動幫他:“你虎口被刀插穿,創面挺大的,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他看了她一眼,她正低著頭,頭髮淋溼了貼在額頭上,不知道為什麼,此刻有種錯覺,好像她真是他女朋友。

 紗布綁好了,他收回目光。

 兩人衣服都溼透了,這種天氣溼衣服穿久了,容易生病。

 他說:“這點小傷不至於去醫院。我先送你回去。”

 回到北角樓,洗完澡,梁可風站在窗前,外面又開始下雨了。

 窗外的三角梅花開了幾個月,依然紅豔豔的,它的花季,似乎沒有停歇的時候。

 *

 第二天,阿鐵來告訴她,昨天追殺她的車,其中有輛是馮財興底下一個紅棍的。

 所以,追殺她的人,不用想,是馮財興無疑。

 恰逢雙龍堂和信字頭馬上要進行第三輪談判,之前都是兩邊代表在談,這次梁可風要求馮財興必須出席,地點就在萬安地頭的一家茶樓裡。

 之所以選在萬安地盤,是因為在萬安地頭上,忠義得不到便宜。

 當然,萬安也不可能在明面上幫作為外人的雙龍堂。

 所以,這對於雙方來說,選的地點算是相對中立的。

 在茶樓包廂坐下,長方桌,兩邊代表相對而坐。

 坐下後,雙方也沒有寒暄,嘯哥直接說:“前天晚上,我們的總務主任胡風在外面被一幫人追殺,萬幸躲過了一劫。”

 馮財興沒想到陳國嘯會在這種場合主動提起這事,既然陳國嘯公開提起,肯定是懷疑他了。

 馮財興嘴角往上一扯,“有點意思啊,我看是你們平時得罪的太多了吧?”

 梁可風沒說話,馬騮先發難:“我們雙龍堂行得正坐得端,從來沒招惹過外面的人,唯一的仇家就是你們,而且也是你們主動招惹我們的。”

 馮財興不承認:“你們有證據嗎?別張口就來,凡事要講證據。”

 奮強也說:“是啊,你們的人被追殺跟我們有關係?”

 嘯哥把兩張照片放桌上:“這是追殺阿風的其中一輛車,這是車主,車主叫陳偉德,是你們信字頭的紅棍,沒錯吧?”

 奮強拿過相片看了一眼,遞給阿勝,阿勝並不知情,但他能猜到肯定是馮財興指使的。

 馮財興打死不認:“就算是我們的人,也是個人行為,跟我們信字頭沒關係。人家陳偉德的小弟在下白龍被你們殺了,想要報仇不難理解。”

 馬騮反叱:“是你們夜闖四方城寨,先殺了我們守門的弟兄,然後又去下白龍宿舍殺人,被反殺那是活該。”

 馮財興揮了揮手,不耐煩:“我們回去會調查清楚,今天是談和解的,我們先談正事。你們什麼時

候放剩下的人。”

 梁可風:“現在談的就是正事。我想,你們前晚追殺我的最主要目的,就是想綁架我,然後用我來交換你們的人,是吧?怎麼,捨不得一百萬?”

 被說中了心事的馮財興尷尬笑了笑:“我再澄清一遍,這件事跟我無關。區區一百萬,我至於嗎?”

 馬騮笑話他:“不至於要談那麼多次?”

 馮財興:“談判肯定是要有來有往的,我總不能完全不還價吧?算了算了,一百萬就一百萬吧,知道你們雙龍堂缺錢,好不容易逮到機會,還不狠狠從我們身上刮一筆?”

 阿勝看向嘯哥,他大概能猜到,現在答應一百萬估計沒用了,這次雙龍堂肯定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果然,嘯哥說:“我們改變主意了。增加兩個條款,第一條,我們要前天晚上追殺我們總務主任的陳偉德一根手指頭;第二條,增加一百萬賠款,變成兩百萬。”

 要陳偉德一根手指頭外加一百萬?

 原本歪坐著的馮財興坐直了身體,他氣道:“你們這是漫天要價!”

 奮強也幫腔說:“你們認為是阿德追殺你,那你們自己找阿德算賬啊。”

 梁可風微微一笑:“這兩個條件,我一步都不會讓,我就是要你們知道,對我動手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只要一根手指頭,外加一百萬,已經很便宜你們了。”

 馮財興想說,你們前晚已經殺了一個人,完全夠本有賺了!

 但這話他沒辦法說出口,說出去就等於承認刺殺事件是他指使的,到時候雙龍堂更糾纏著不放了。

 阿勝嘗試調解:“能不能這樣,我們讓陳偉德登門道歉,到時候你們想怎麼處罰他,你們定。至於兩百萬,實在太多了,我們信字頭賬上根本沒有這麼多錢可以賠的。”

 信字頭不可能沒有兩百萬,如果信字頭沒有,那麼忠義也肯定有。就算幫會沒有,坐館和龍頭不可能沒有。

 梁可風看向馮財興:“信字頭賬上沒那麼多錢,那就讓財興哥出嘛,他有錢,不在乎,他剛才說的,區區一百萬而已……”

 誰不在乎?但馮財興剛才話裡話外確實是在說他不在乎。

 氣得他半天說不上話來。

 馬騮也嘲諷道:“嗱,我們條件就擺在這裡。你們沒錢,洪門有啊,洪門阿公大把錢,你們去要呀。”

 馮財興:“……”

 提起阿公,真就把這些人拿捏了。

 曾老六發話,阿公很生氣,這次無論如何要把事情平息下來,不能鬧大了。

 他們理解,阿公生氣是因為他們戰敗丟了阿公面子,如果他們能贏,事情就會完全不一樣。

 可他們現在不妥協,不把自己人救出來,信字頭就再無信譽可言。

 兩邊又你一言我一語地繼續糾纏,雙方都不願意鬆口,最後只能不歡而散。

 梁可風不想拖延時間,她看了嘯哥一眼,嘯哥對信字頭的人說:“給你們24小時考慮,如果你們不答應,那剩下的人就按照我們雙龍堂的規矩辦了。”

 辦了?!

 馮財興咬著牙氣得臉都綠了。

 從茶樓出:“他們肯定會妥協的。”

 果不其然,當天下午,阿勝親自登門,表示兩百萬實在沒有,能不能打八折一百六十萬。

 梁可風知道阿勝是個人才,給了他面子,八折不行,但給了他九折,一百八十萬。

 第二天上午,雙方達成協議,雙龍堂當即把剩下的人都放了。

 *

 等被俘虜的人都回去之後,堵著一口氣的馮財興不願意就此罷休。

 不能馬上打回去,那就只能用損招。

 用以前陀螺叔就想好的損招。

 他找人寫了一篇抹黑雙龍堂和四方城寨販毒的文章,還把藏了巨量土料的地下工坊地圖畫了出來,

 準備在報紙上刊登。

 刊登之前,他找阿勝把關。

 阿勝有點猶豫:“萬一地下工坊暴露,你想拿回貨,那就更不可能了。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不會,陳國嘯和那個胡風不可能那麼容易垮臺的,但這件事,起碼能讓他們內部出現裂縫,讓四方城寨的老百姓反感他們。”

 馮財興堅持要這麼做。

 最後去找報社想要刊登出來,本來報社主編都已經收了錢要刊載,可最後錢和文章都被退了回來。

 一家報社不願意報道,他找

另外一家。

 結果接連找了四五家都沒人敢接,也不說具體原因,總之就是不能登。

 馮財興這才想起,那些報社都是阿公旗下企業,難道是阿公不讓登?

 為什麼呢?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最後只能歸因於,阿公對港城洪門最初的落腳點四方城寨有感情,所以,不願意刊登城寨的負面新聞。

 馮財興更犯愁了,那他以後攻打四方城寨,豈不是要更小心翼翼?不能輕易破壞城寨原有的建築和設施。搞到最後,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要不是還有大批土料在四方城寨囤著,他都想放棄了。

 *

 梁可風在房間裡試婚紗禮服,童年和設計師在旁邊幫忙整理,有不合身的地方,還需要重新調整尺寸。

 婚紗、禮服和傳統裙褂加起來總共有十二套,梁可風問:“怎麼這麼多?”

 童年跟她解釋,這些禮服分別都是在什麼場合穿的。

 梁可風也懶得操心,到時候童年讓她穿哪套,她穿哪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