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有幸 作品

第 33 章 暗度

 吃完早飯出了房間,江知羽特意去找來了嘉賓名單。

 他爸開的是國際律師事務所,從第一行找到最後一行,連個和法律沾邊的公司都沒有。

 嘶,自己不至於和親爹太久沒見,想念出幻聽啊?江知羽感到毛骨悚然。

 他給另一位家人打了電話:“奶奶,我爸有和您說過他回不回國嗎?”

 “你說大聲一點?”奶奶年事已高,耳朵不太好。

 江知羽提高音量重複了一遍,奶奶立即表示沒聽過這回事。

 “你自己去問他呀,你們父子難道沒電話?”

 江知羽單方面把江錦昆拉黑了,確實沒有聯繫方式,然而不敢和老人家講這些矛盾。

 他轉移話題寒暄了幾句,隨即斷定,自己大概是弄錯了,之後不再多疑。

 中午和戚述打車到怡楓上邸,江知羽昏昏沉沉地睡了個回籠覺。

 他夢到自己還揹著一小書包,在同齡的白種人裡顯得瘦弱,是個手短腳短、臉蛋也沒有長開的初中生。

 跟著家長到法國以後,他暑假先去上語言課,明白爸爸背井離鄉有多麼不容易,他每天都學得很用功,希望不會拖後腿。

 江知羽開慧得早,學奧數、學英文都很聰明,但突然讓他上手法語,其實沒那麼容易。

 除了畏怯的心理障礙,還有身體因素,他的骨子不太好,很長一段時間都水土不服。

 他除了白天被送去學校,其餘的時間全部悶在律所的福利公寓。

 “今天可以不加班嗎?”夢裡,江知羽莫名地感到不安,吃完晚飯詢問爸爸。

 江錦昆忙著回公司開會,顧不上洗碗做家務,讓江知羽好好寫作業,又保證自己會早點回來。

 “膽子這麼小,可不是男子漢。”江錦昆和他說。

 我膽子才不小,江知羽默默地抗議,可是心都在跟著發抖。

 他的視角隨後漂浮在半空中,如保障安全的監控器,看到初中的自己費勁地搬板凳,聽話地開始寫法語練習。

 過了片刻,這位初中生聽到外面有打鬧,害怕地握緊鉛筆。

 sudconcorde的治安不算好,他聽說過這個街頭的犯罪率居高不下,可他之前一直生活在長三角的發達城市,覺得搶劫、盜竊這種事情離自己很遙遠。

 而且他爸爸特意換過門鎖,和他說過只要及時反鎖,不會有什麼問題。

 江知羽看到弱小的自己放下筆,跑去確認了一遍門鎖,隨後,這扇門猛然從外面發出巨響。

 被電鋸重重砸擊第一下的時候,自己就嚇得縮了起來,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

 這扇門變形了,有陌生人堂而皇之地走進來,狹窄的公寓空空蕩蕩。

 不過他踩點了許久,住在這裡的是一名律師,初來乍到沒有人脈,平時到了深夜才會回家,看起來薪酬還不錯,照理應該有些值錢的東西。

 他看到桌上有兩副碗筷,看起來家裡應該還有一個小孩?

 有小孩的話,那勒索起來方便多了,他笑著開始四處尋找。

 中途發現臥室有個書桌,板材用得不錯,他立即將其鋸成了好幾塊。

 

 他一邊拆掉傢俱,一邊唱起了兒歌,過不久覺得累了,看到床榻被收拾得整齊,大大咧咧地往上一趟。

 “你出不出來?你出不出來?你出來,我一定不殺你。”他嘻嘻哈哈好像磕了藥。

 “人也沒有,錢也沒有!我們都要倒黴咯!”

 江知羽聽到他罵罵咧咧,亡命之徒打開江錦昆的儲物櫃,發現裡面全是書籍。

 “玩我呢?媽的,早知道帶點汽油來。”他被自己的電鋸割傷了,變得猙獰。

 隨後,他舔了舔傷口,洩憤地開始破壞沙發、茶几和窗戶,巨大的聲響讓人頭皮發麻,始作俑者卻渾然不覺。

 江知羽瞧著他搞砸了一切,半個月前,爸爸一點點打理好的公寓,六樓上上下下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如今在眼前迅速成了破爛。

 “操,有金子!他媽的怎麼這麼少?傻逼。”那人在沙發裡發現了財物。

 與此同時,警笛聲由近及遠,江知羽麻木地望著他翻窗逃跑。

 警察們和江錦昆同時衝了進來,入目之處一片狼藉,還有灑落的碗碟和鮮血。

 “小孩呢?真的在家裡嗎?”警察向江錦昆確認。

 那時江錦昆的法語也不好,加上心情混亂,英語也是磕磕絆絆,率先開始翻箱倒櫃。

 江知羽聽著他狼狽地喊自己名字,卻沒有得到回應,最後這個男人在衣櫃中找到了兒子。

 幼年的江知羽蜷在角落,嘴唇咬得破皮流血,之前死死地閉緊眼,始終沒有出聲,而衣櫃被打開的時候,恐懼和痛苦到達了極限。

 在男孩睜開眼哭泣的同時,江知羽忽地重心不穩,然後就從噩夢中醒來。

 他驚魂未定,隨即坐起了身。

 望著只留自己一個人的臥室,空蕩蕩的環境與當年吻合,讓他條件反射性地攥緊棉被。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收拾情緒,臥室的門就被打開。

 “江老師。”戚述逆著光站在門後,“我接到公務電話,過幾天要出差。”

 江知羽怔怔地瞧著他,不過半秒鐘的工夫,就滴水不漏地掩住了異樣。

 “和我報備?是怕你回來以後,房子被我賣掉了嗎?”他開玩笑。

 戚述不動聲色,順著他說:“那我無處可回,豈不是被逼去鉑曼暖床?”

 三言兩語之際,江知羽逐漸放鬆下來,電鋸的嗡鳴被輕言細語所取代。

 他很想調侃對方,分明就是本地人,怎麼可能無處可回?

 可江知羽轉念一想,alfred身在重組家庭,在那裡似乎格格不入。

 思及此,他把那些話嚥了回去。

 兩人的氣氛變得安靜,戚述微挑眉梢:“睡個午覺臉色這麼白,你做什麼夢了?”

 江知羽胡編亂造:“我又在莊園迷路了。”

 “那我該早兩分鐘敲門,再把你帶出來。”戚述漫不經心道。

 江知羽伸了個懶腰,感覺有些乏力:“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再打開工作郵箱,立即倒吸涼氣,緊張地說了句“果然”。

 “我就說我的第六感很準,你看看,松晟約我下週開合作會!活動涉及到的高層都會來參加!”

 江知羽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地確認了兩遍,懊惱地說:“我還沒準備好呢……”

 戚述涼颼颼地說:“收到的定金快花光了吧,還沒準備給人正經幹活?”

 江知羽攤手:“那當然,我簡歷上吹得好看,其實我根本沒負責過這麼大的活動。”

 聽到他義正辭嚴地這麼倒完苦水,戚述不由地沉默了一下。

 而江知羽感嘆:“條件不匹配的合作,就像一場充滿畫餅的無愛婚姻。”

 戚
 

述沒忍住:“你是要早點放手,放他另尋良人?”

 “那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佔有慾強,不可能放手。”江知羽瞪了一眼,“我選擇釣他吃這輩子的餅。”

 這下戚述無話可說,怕自己張口就會被撐住。

 江知羽收到郵件,嚴陣以待了幾天,再發現自己確實有飛來橫禍,卻不是來自松晟。

 當天他本市傳出了獵奇的桃色緋聞。

 “是什麼?我也想聽聽”他探頭探腦。

 他這麼一打斷,其餘人卻眼神飄忽,尷尬地表示沒什麼事情。

 江知羽為此有些茫然,剛委屈地低頭喝了一口拿鐵,又被周柯喊進了辦公室。

 “你自己看看。”周柯發來一份pdf。

 江知羽掃過標題,上面寫著:《泳池n/p,禽獸狂歡,房產老總拋家棄子流連郊外淫/窟》

 江知羽:???

 他並不知道這位老總是誰,但看到“泳池”和“狂歡”,登時感到不妙。

 緊接著,他打開文件,發現有人舉報這位老總行跡不端,順帶揭露某酒會表面合規,實際有額外招待。

 江知羽道:“我們上週參加的那個?”

 “對,標題是不是很勁爆?這份文件沒流出去,剛發沒多久就全網撤回了。”周柯頭疼。

 他說:“松晟資本的公關部消息靈通,剛剛帶著它來找我,詢問蒲音有沒有參與。他們比較注意風評口碑,擔心合作風險高,反正我那天加班,能解釋清楚。”

 “你是知道的,我也不可能去。”江知羽道。

 “樹大招風,有人在搞你。”周柯嚴肅地說。

 “公關部提了一些小道消息,說你和你的校友聊完,不過晚上八點半,就突然不見人影了,之後沒人見到過你?”

 聽到這裡,江知羽匪夷所思地回答:“我想早點休息,在後院迷路了。”

 周柯道:“住你隔壁的是衫儀同行,他找松晟吹過妖風了,說主辦給我們安排在一層樓,當晚只有他入住,害得他提心吊膽怕鬧鬼。”

 他摁了摁太陽穴:“江知羽,我們的重點不是你去沒去,你懂麼?”

 看著江知羽抿緊的嘴角,他把話說開:“現在最要緊的是,誰能明明白白地證明你沒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戚述出來走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