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雀 作品

第3章 那是名為“異類”的標籤

 柏齊峰剛剛好轉的臉色霎時黑如鍋底,眼角的肌肉都在顫抖:“你……”

 我不等他罵出口便大力拍上車門,轉身跑了。

 在出櫃這件事上,我很好地遺傳了柏齊峰“只要自己快樂,管別人去死”的鬼德性。嚴家、我姥姥、甚至在擊竹寺中修行的江雪寒,我都一視同仁,主動告知了自己的性向。

 嚴初文的母親陳菀,我叫她菀姨,和我的母親江雪寒是多年閨中密友。江雪寒被渣男辜負,心灰意冷下出家為尼,菀姨勸也勸了,罵也罵了,無濟於事,對我這爹不親


娘不要的小孩便生了憐憫之心,常邀我參加家庭活動,給予我母親般的關懷。

 對於我這半子,菀姨總是很寬容的。因此他們家雖略有衝擊,但在菀姨的控場下也很好地接受了。

 我姥姥出身顯赫,年輕時受過西方教育,此生唯一遺憾,就是生了我媽這一個戀愛腦。她思想算是開明瞭,還是被我嚇了一跳。但她並不罵我,只覺得都是大人的錯,大哭了一場,將柏齊峰與江雪寒兩人輪流痛罵了一番,同我冷戰一星期後,漸漸也釋懷了。

 江雪寒則依舊寺門緊閉,專注修行,也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我遞的話。

 出櫃後,我的人生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在意的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同性戀,在意這件事的,我又不在意。既然不在意,自然也傷害不到我。加上高二往上學習壓力就大了起來,我一心備考,根本沒空理旁的,出櫃帶來的冷眼與痛苦就這麼悄然與我擦肩而過。

 寒來暑往,我與嚴初文考上了同一所學校,不過他是法學院,而我是藝術院。兩個院系的宿舍樓並不在一起,但也離得不遠,穿過一條馬路就到了。

 還記得,那是大一開學的第二週,一切步入正軌,想著挺久沒見嚴初文了,我就給他發了信息,去寢室找他吃飯。

 我和嚴初文竹馬之交,關係一直不錯,也就高三那年學業緊,落了一年沒怎麼聯繫。

 昏暗的走廊上,嚴初文他們寢室的門半開著,裡頭安安靜靜的,聽不到一點動靜。

 之前聽嚴初文說過,他被分到了兩人間,只有一個室友,不是愛說話的人。我下意識以為對方又是一個嚴初文2.0——戴著眼鏡,身體瘦弱,斯斯文文的,開口閉口學術研究。

 萬沒想到,對方不戴眼鏡也不瘦弱,甚至……一點不像個書呆子。

 九月的天氣,雖酷熱不再,大火向西,但帝都多少還留著一些夏日的燥鬱。膚色白皙的少年黑髮如墨,眉眼濃豔,穿著一件釦子扣到頂的白襯衫,分明一張玩很大的臉,硬是被他穿出了幾分生人勿近的禁慾感。

 穿這麼嚴實,不熱嗎?

 才這樣想,聽到聲音,那人將半舉在身前的書放下,抬眼看過來。

 “……找誰?”他臉轉過來了,我才看清他左耳耳垂上還戴著一枚青金石耳釘。

 “我找嚴初文,我是他朋友。”掃了眼室內,沒瞧見嚴初文的身影,我走進寢室,朝少年露出一個友善的笑,“你是?”

 聽到我是嚴初文的朋友,對方臉上的表情鬆了鬆:“他倒


水去了,我是他的室友……”他略作停頓,“你可以叫我摩川。”

 後來我才知道,他初見我時那樣警覺,是因為把我當做了他們系裡那些找各種藉口跑來騷擾他的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沒主動提及過,但他是層祿族下任言官的事還是不脛而走。加上他又是這樣一幅相貌,開學以來,時不時就會有人突然敲響他們的寢室門。或問他要聯繫方式,或把他當做人生導師暢談理想,更有甚者,還想直接將他當做研究對象、活體材料。

 他煩不煩不知道,但嚴初文確是深受其擾。於是小嚴同志一狀告到了系主任那兒,表示自己的休息受到了嚴重影響,少數民族同胞的隱私也得不到保障,要求系主任給個說法。

 系主任十分重視,當天就與各班導開了個會,那之後他們才總算重獲清淨。

 “我叫柏胤。”我伸出手,問出了一個大多數人見到他第一眼都會問的問題,“你是混血嗎?”

 別的不說,光那優秀的t區眉骨,就不是普通夏人能擁有的。

 他盯著我的手看了半晌,沒有回我,也沒有動。

 我順著他的視線,反應過來,掌心朝上道:“啊,這不是傷口,是我小時候摔跤留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