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白 作品

番外·魏清平(下)

    魏清平沒有說話,鳳兒接著哭:“郡主,咱們……”

    “別說話。”魏清平出聲,“讓我安靜一下。”

    鳳兒的哭聲卡在了脖子裡,憋了回去。屋子裡只聽嘩嘩水聲,魏清平也不知道為什麼,滿腦子都是秦時月將她抱在懷裡,為她擋刀的場景,又不自覺轉到了喂下子母蠱的那個吻,想來想去,她竟然忍不住,慢

    慢紅了臉。洗完澡後,魏清平重新裝扮好,才去了秦時月的房間。沈無雙正在給秦時月看診,他雖然一身的傷口,但都是外傷,並沒有什麼大礙,沈無雙見魏清平進來了,笑了笑,

    叫了聲:“少閣主。”之後,便趕緊溜了出去。

    房間裡就剩下魏清平和秦時月,兩人本都不是會說話的,於是房間裡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安靜。好久後,還是秦時月開口道:“郡主過來有何貴幹?”

    “哦,”魏清平垂下眼眸,“就來看看你。萬一你死了,我就遭殃了。”

    聽到這話,秦時月眼中露出愧疚,忙道:“郡主放心,五月一過,我立刻為郡主取出子蠱。”

    “嗯……”

    魏清平點了點頭,自然而然抬手握住了秦時月的脈搏,過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道:“不錯。”

    “得郡主照顧。”秦時月笑起來,魏清平應了一聲,秦時月直覺魏清平有什麼不一樣,但又說不出來。兩人安安靜靜就這麼坐了一會兒後,魏清平起身道:“那我走了?”

    秦時月點點頭:“郡主慢走。”

    魏清平猶豫了片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麼,終於還是起身走了。等屋中空留香風,秦時月竟然莫名覺得,有那麼幾分失落。

    【8】魏清平在白城閒得無聊,每日除了義診,便以關心母蠱的名義,回來看看秦時月。他們兩人在一起,常事魏清平翻著書,秦時月便發著呆。然後魏清平只要叫一聲“秦時月

    ”,他就能在第一時間應下來。過了大半月,秦時月的身體終於好了許多,這時衛韞本被魏清平用藥壓著的毒復發,魏清平和沈無雙聯手問診,終於確定下來,如果要徹底拔毒,必須要去取天山雪蓮回

    來入藥。只是天山艱險難爬,雪蓮也不知道哪裡能尋,加上去之不易,又要快去快回,一時竟也找不到要去的人。

    這消息傳到了秦時月耳裡,他沉默了片刻,便去沐浴更衣,隨後找了軍師陶泉,帶了一組人要去天山。

    衛韞聽到這話,撐著自己勉強起身,喘息著道:“胡鬧,母蠱在他體內,他能去做什麼?!”“母蠱怎麼了?”魏清平微微發愣,她對蠱的確不太瞭解,沈無雙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道:“郡主,他用藥封了子蠱和母蠱共鳴的聯繫,母蠱焦躁,便一直在他身體裡作妖。

    所以他此時此刻,一直承受著母蠱所帶來的疼痛,他這樣的情況去天山,實在是太危險了。”

    說著,沈無雙有些無奈道:“也不知道這子蠱是給了誰……”

    話沒說完,就看見魏清平急急回了後院。

    秦時月正在收拾東西,魏清平一進來,就看見正彎著腰的秦時月。這是他們打從見面來他第一次好好收拾了自己的行頭,他長得俊俏,眉目似冰雕玉琢,線條幹淨利落,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冷。他雖然沒有衛韞那種驚人的俊美,卻十分

    耐看。

    他聽見她進門的聲音,便直起身來,他靜靜看著她,抿了抿唇,卻是道:“郡主,我要去天山了。”

    “我知道。”魏清平咬牙開口,秦時月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道:“您不用擔心,子母蠱這事兒,其實我已經封了子蠱和母蠱的聯繫,就算我死了……”

    “閉嘴!”

    魏清平怒罵出聲,她捏著拳頭,憋了半天,終於道:“你一定要去天山?”

    “沒有人比我合適。”

    “好,”魏清平點頭,“我陪你去。”

    “您不用……”

    “我樂意!”魏清平皺起眉頭,“本郡主要做什麼輪得到你羅嗦?我要去天山,你陪著就好!”

    秦時月微微一愣,片刻後,他終於道:“您放心,”他說,“我不會讓您有事。”

    魏清平冷哼了一聲,說著,她走到他面前,抬手按在他胸口,聲音溫和下來:“疼不疼?”

    秦時月有些不明白,魏清平抬眼看他:“我聽說,母蠱會讓你覺得很疼。”

    聽得這話,秦時月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笨拙笑開。

    這樣的關心讓他覺得很高興,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道:“不疼的。”

    他溫和出聲:“這點疼,我受得。”

    魏清平啞然,她呆呆看著面前的人,她想問,如果這都讓你覺得不疼,那你以前,該過得有多疼啊?

    【9】

    找藥是一件很著急的事,當天晚上,兩人輕騎出行,日月兼程奔赴天山。

    一路上都是秦時月在照顧她,雖然是趕路,但他一直很細心。連喝的水,都小心翼翼給她暖著。

    一開始他們還會搭帳篷睡覺,一般都是他守夜。慢慢到後來,她就靠著他就睡了。

    她喜歡問他小時候的事,他就給他說。

    比如他家裡原本住在白城,北狄入侵時,家破人亡,只留了他一個孩子,被衛家收留,當了家臣。

    比如他從十二歲隨軍,一路走到今天。

    他的語調都很平淡,魏清平靠在他肩頭,卻從這最平淡的話語裡,聽出了波瀾壯闊。

    他從來不敢拒絕她的要求,幾乎是她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她走路累了,他就揹著她,他們上天山,他幾乎背了她一半的路。

    她喜歡靠在他背上的感覺,那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全感,忠誠又可靠。

    不過她每次都計算著他的體力,總在恰到好處的時間下來,替他揹著東西接著走。天山很大,他們在雪山上呆了將近七天,夜裡太冷,他們不得已擠在一起。他總是很僵,完全不敢碰她,她一開始也很緊張,然而過了兩天後,有一天晚上他睡熟了,她

    看著他的唇,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抬頭親了親。

    秦時月整個人徹底僵了,他那樣敏銳的人,哪怕是睡夢中,也不會被冒犯了都不知道。可他不敢動,魏清平知道他醒著,便伸出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郡主……”

    秦時月掙扎著皺起眉頭:“這……這……”

    “別說話。”魏清平摟著他,親吻著他的唇,緊張又霸道開口,“你不親我,我會生氣。”

    秦時月不說話,他明顯在掙扎,然而魏清平挑逗著他每一根神經,最後他閉上眼睛,翻過身,便將她壓在了身下。

    他的吻笨拙又溫柔,就像他這個人。

    等吻完之後,她亮著眼睛,開口道:“想不想娶我?”

    秦時月垂下眼眸,沙啞出聲:“想。”

    “喜不喜歡我?”

    這次秦時月不說話了,魏清平皺起眉頭:“說實話。”

    好半天,秦時月終於小聲說了句:“喜歡。”

    “嗯?”

    秦時月閉上眼,似乎是認命了一般:“喜歡!”

    魏清平咯咯笑起來,她摟住他的脖子,溫柔出聲:“我也喜歡你。”

    秦時月臉紅得厲害,明明是在雪山之上,整個身子卻彷彿是著了火。

    “別鬧了,”他小聲開口,“好好休息,明天找藥。”

    魏清平知道他要找藥,也不鬧他,抱著他道:“等下山後,你去我家提親吧?”

    “嗯。”

    “秦時月,”魏清平忍不住笑,“是不是我讓你做什麼,你都做?”

    “嗯。”

    “你怎麼這麼乖?”

    秦時月不說話了,魏清平抬眼看著他,有些不滿道:“你能不能說幾句情話來聽聽?”

    秦時月漲紅了臉,一句話說不出來。魏清平見他半天說不出什麼,擺了擺手,有些無奈道:“算了算了,我不為難你了,睡吧。”

    說著,她往他懷裡縮了縮。秦時月認真想著,好久後,他突然道:“清平,你為什麼要叫清平?”

    “我怎麼知道?”魏清平有些困了,“得問我父王。”

    “我知道。”

    秦時月有些高興,魏清平愣了愣,她抬起頭來,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秦時月紅著臉,“你長得好看。”

    魏清平沒理解,她就聽秦時月小聲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魏清平聽著這話,看著面前人笨拙抬眼,小心翼翼看著她,問了一句:“這算不算情話?”

    這豈止是情話?

    那一刻,魏清平想,這話簡直是冬日後的春光,夏日裡的涼風,直直要將人的意志消磨全無,恨不得把那一顆心,全都掏給他去。

    【10】

    他們在天山上找到了藥,便回了白城。

    而後那陣子,魏清平就留在白城,他陪她逛街,陪她看書,陪她練劍,做所有她喜歡的事。

    他出身不好,便由她教著禮儀,教著寫字。

    他們出去逛街,她犯了懶,便都是他揹著。

    他出去打仗的時候,她就在背後等著他。有一次戰後他沒了力氣,躺在戰場上,然後他就聽見她的聲音,卻是她提了劍,綁了白布在額頭上,一具一具屍體翻找著他。

    翻找到他時,她眼睛裡壓著淚,他看著她笑,卻是問她:“在頭上繫個白布做什麼?”

    她說:“我怕你死了,有人比我快。”

    他躺在地上,朗笑出聲,抬手就將她攬在了懷裡。

    她咬住牙關,伸手去推他。

    他回來那天,她給他上藥,他就一直笑,他拉住她,溫和道:“我們的事兒,是我上門提親,還是你同你父母先說一聲?”

    魏清平猶豫了片刻,隨後道:“我去先同母親說一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