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誕的表哥 作品

第422章 自欺欺人

“出面如何做?”

“支持京兆尹。”

在李倓看來,安祿山必定是要謀反的了,那麼,榮義郡主與安慶宗的聯姻已經起不到安撫的作用了。李琮也根本不必再想著拉攏安祿山,這種時候爭取李峴的支持,既能贏得聲望,又能得到宗室、朝臣們的好感與支持。

他作為侄子,也只能盡到提醒之責,把道理說過,他就站起身來告辭。

李琮是個聽勸的,等李倓一走,他便派人去宮中請求覲見。

沒過多久,安慶宗卻是來了。

李琮明知此時不該見安慶宗,但對於養女榮義郡主還是十分疼惜,終於是不夠堅決,應允了見面。

“求丈人救我。”

安慶宗一入內就拜倒在地,哭訴不已。

若說這長安城除了聖人還有誰不相信安祿山會造反,那就是安慶宗。

在他想來,他在長安當人質,安祿山若敢舉兵,首先死的就是自己,阿爺怎麼可能捨得拋掉長子的性命。

“阿爺一輩子最嚮往的就是回長安頤養天年,他一定不會造反,是楊國忠讓人造的偽證啊……”

僅靠這樣的懇求不夠,安慶宗於是又許諾,會勸安祿山支持李琮。

李琮不由猶豫了起來。

~~

與此同時,李峴已趕到了兵部,捉拿駕部員外郎安岱。

然而旨意尚且未到,他並無權直接處置六品官員,於是焦急地等待著。

忽然,獨孤子午匆匆奔來,稟道:“安岱逃了。”

李峴當即就領著人馬出了長安,發現安岱已與李方來匯合,帶著一隊人剛剛出了城,必然是打算投奔安祿山。

“追!”

“京尹,我們沒有權力調動金吾衛。”

出言提醒的是長安縣的捉不良帥魏昶,從當年顏真卿、薛白任長安縣尉之時魏昶就是捉不良帥了,這麼多年,官員們像流水一般來來去去,他卻還釘在這位置上。

這種人最是八面玲瓏,絕不可能為了李峴擔責。

“駕!”

李峴眼看犯官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竟是親自策馬追趕上去。

旁人沒想到堂堂京兆尹能奔出這種衝鋒陷陣的架勢,皆是震驚不已……

~~

李琮趕到興慶宮時已經很晚了,勤政務本樓的大殿外站了幾個重臣,正以比蚊子還細的聲音低聲交談著。

他如今消息渠道還少,尚不知發生了什麼,唯獨能感受到氣氛頗為嚴肅。

相比於李亨當太子之時,如今效忠於李琮的官員還很少,李琮也不敢去結交,害怕惹怒了天子。他只是默默進了殿,在上首的位置站定。

等聖人到了,果然是招李峴詢問搜查東平郡王府一事。

但李隆基開口第一句話,卻是讓李琮十分驚訝。

“胡兒的宅院是朕賞賜的,沒有朕的允諾,誰讓伱去搜的?”

楊國忠聞言嚇了一跳,迅速瞥向李峴。

李峴並沒有出賣他,而是道:“臣身為京兆尹,有保長安平安之責,乃是……”

“夠了!”李隆基今日莫名地沒有耐心,叱道:“誰讓你殺了安岱、李方來兩個朝廷命官?!”

楊國忠更是驚嚇,但這件事還真不是他授意李峴的,他也沒想到李峴這麼果斷狠辣。

李峴道:“臣已在安祿山府中搜得證據,他身為節度使,刺探京畿兵力分佈。安岱、李方來透露機密,協同造反,臣前去追捕,他們猶敢拒捕抵抗,巨不得已,勒死了他們。”

李琮聽了,吃驚不小,沒想到李峴居然敢在天子腳下殺官,若仔細追究起來,這幾乎形同於造反了,難怪聖人發怒。

他又聽了一會兒,才知李峴竟是隻帶著幾個私僕,衝進那有著頗多護衛的隊列中,硬生生勒死了安岱、李方來。

李唐宗室之中從來不缺這種猛人,李峴的生父就曾橫掃突厥。但,諸皇子當中,確實是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勇力。李琮有些自慚形穢,心中一瞬間有點擔心李峴會搶了皇位。

當然,還沒輪到他操這種心。

“陛下!”

李峴忽然提高了音量,執禮道:“臣所言句句屬實,請聖人容臣呈上證據,一看便知……”

“不必了。”李隆基卻顯得分外冷淡,“朕不聽紙上的證據,只信朕親眼所看到的。”

李峴一愣,有些不可置信聖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什麼叫親眼看到的?他李峴確實是勒殺了安岱、李方來,但就此認定他是殺官造反嗎?若非憂心於社稷,他何必做此大不違之事?看清這些,只需要最基礎的判斷力。

聖人是老得連這點明斷的能力都沒有了嗎?

“陛下!”李峴語重心長道:“臣自知有罪,唯請陛下看一眼臣搜到的證據,看看關中到底有多虛。安祿山久鎮范陽,控弦十餘萬,到時……”

“閉嘴!”李隆基大喝一聲,罵道:“李峴,你到底是何居心?!”

殿中官員皆感到錯愕。

他們沒有聽錯,聖人方才就是失態了。堂堂天子,公然在眾人面前臆測一個有功於社稷的宗室,這是極不體面、極不明智的行為,他們還從未見過聖人如此。

“臣不敢。”

李峴連忙拜倒在地,不敢再繼續勸了。

他看向了楊國忠,畢竟此事最初是楊國忠的授意。他希望楊國忠能說幾句,然而,楊國忠竟是迴避過了他的目光。

李峴於是看向了李琮,希望李琮能夠有一個儲君應有的擔當,這麼做會惹怒聖人,但收穫也不會小。

接觸到他的目光,李琮站了出來,執禮道:“父皇息怒,李峴也是盡忠職守,兒臣敢替他擔保,他絕無私心。”

一句話,李峴欣慰了許多,認為太子還是明智的,接下來該揭發安祿山之罪證,哪怕不能使聖人相信,也可以表明東宮的立場。

然而,李琮只繼續替李峴求情,絕口不提安祿山。

“傳旨。”李隆基不耐煩地一揮手,道:“讓李峴出京冷靜冷靜。”

“臣遵旨。”楊國忠連忙執禮應下。

李峴知道這是要貶謫自己了,對於官位他並不在意,但瞥向聖人那緊鎖的眉頭,他愈發確信了一件事。

聖人不是信任安祿山,而是聖人已經別無他法而只能信任安祿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