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綠蘿裙 作品

第168章 心有思




    與此同時,引人家夫妻矛盾的小兩口,正在買荷花燈放。



    惠元寺不像清虛觀,沒有貫穿的河流,只有山上流下來的一條小溪。沒錯,就是引痢疾的水源,如今山下的池子大了一倍多,改名叫“慈悲池”了。



    這裡的放法,是在山上放下荷花燈,一路漂到慈悲池,入了池,就意味著祈願被觀音大士聽見,能夠消災解厄了。



    謝玄英買了兩盞,自己的寫了“永結同心”,看向程丹若。



    她寫的是“今冬無疾”。



    他意外:“這是何意?”



    “有點不好的預感。”程丹若端著荷花燈,四下環顧。



    今日的茶攤生意特別好。



    有個小男娃,被母親抱在懷裡,咳得斷斷續續的,臉都憋紅了。父親連忙摸出三個大錢,和攤主說:“來碗梨湯。”



    旁邊跟著的婆子就埋怨:“我就說方才不能讓他摘帽子,戴上戴上。”



    一面說,一面強硬地給孫子戴上虎頭帽。



    又有一個小女孩,大概七八歲,手裡拿著糖葫蘆啃,滿嘴都是糖渣子,吃兩口,咳上三四下,上氣不接下氣。



    旁邊的女人揚起巴掌打她:“餓死鬼投胎啊?”



    女孩不理,繼續大口大口吃糖。



    她默默嘆了口氣,放掉手裡的燈。就算不是瘟疫,一次生病也足以威脅到小孩的生命,貧寒的家庭更是容易因此破產。



    乾脆迷信一回:神佛保佑,不要是傳染病,不要是傳染病。



    放完河燈,又進到寺裡。



    路上,燈火明滅。



    謝玄英故意走快兩步,稍微離她遠點,餘光留神她的表情。



    果然,她看起來好像更放鬆了。



    他心底升起巨大的困惑:為什麼丹娘不喜他在外人跟前,與她舉止親密呢?丈夫體貼妻子,外人才知道他看重她,不會輕慢她。



    我又做錯了嗎?我又嚇到她了?



    謝玄英有些杯弓蛇影,一時進退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兩人一前一後,各懷心思地走到了方丈待的禪院。



    謝玄英馬上恢復如常,與方丈說了幾句話,捐了一百兩銀子給寺裡。



    程丹若以為是香油錢,眼神都變了。但離開後,謝玄英告訴她:“年關將至,寺中將為婦孺分米麵衣炭,你我也盡些綿薄之力。”



    她懂了,寺廟一直兼職民間慈善組織的工作。



    而達官顯貴們,出點錢,買個心安,買點功德。



    “這樣啊。”她想到了一些事,但沒有說,只姑且記在心裡,“那我們回去吧。”



    謝玄英問:“不再看看燈嗎?”



    “來日方長。”她看向夜空,忽而詫異,“哎,下雪了。”



    彩燈懸掛在頭頂的,雖然全是佛家的故事,什麼菩提悟道,玄奘取經,但色彩繽紛,昏黃的光暈透出燈籠紙,照亮此方夜幕。



    一片片晶瑩的雪花飄落,是水神集了天地靈氣,生成晶華灑落人間,涼意盤旋飛舞,落於間。



    天地空濛,流光蘊轉。



    程丹若轉頭,看向身邊的人。今兒十五,謝玄英早上是穿著公服出去的,但午間在翰林院換了一身青暗花孔雀綢道袍,外面罩著一件玉色鶴氅擋風。



    然而,穿得低調,人是一點都不低調。



    凌晨三點起床去開例會,還能保持精力和氣色,真非常人。



    剛才放燈時,一個梳著丫髻的小女孩握著小拳頭,大聲叫他:“水官大人!”



    想到這出,程丹若便忍俊不禁,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小小的一枚六邊形。



    “北方的雪就是不容易化。”她轉頭說著,卻見他一臉震驚,不由奇怪,“怎麼了?”



    謝玄英:“……你笑了。”



    程丹若:“?”她又不是面癱,當然會笑。



    “沒什麼。”



    只是自從那年上京後,他再也沒見她這麼笑過。



    謝玄英默默想著,倏而明白,愛一個人很容易,守一個人卻很難。



    婚姻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



    程丹若的預感,不幸成了真。



    下元節過後沒幾日,京城颳起了百日咳的風,患病的多是孩童,包括安哥兒。



    是的,謝二和榮二奶奶的心尖尖,侯府的嫡長孫安哥兒,不知道是因為爹媽出去社交帶回了病菌,還是別的什麼緣故,反正就是病了。



    大夫說,京裡好些人家的孩子得了這病,年歲越小,越危險。像安哥兒這樣不滿一歲的孩子,咳得厲害了,很容易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