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綠蘿裙 作品

5565. 從前善 眾望所歸

 不過四五點鐘,百官卻已經聚集在宮門口,預備入宮聽遺詔。

 宣讀遺詔的地點在仁智殿,這屬於外朝,防備誰不言而喻。但楊首輔說,當著皇帝的靈柩宣讀更慎重,誰也無法辯駁。

 五點鐘,天色矇矇亮。

 匡尚書早早到了,環顧四周,隨手招了一個內侍:“你過來。”

 內侍立即握著笤帚上前,躬身行禮:“大司空。”

 “你是仁智殿的?”匡尚書問。

 內侍道:“是,奴婢是負責仁智殿灑掃的。”

 “有一事吩咐你。”

 內侍連忙道:“是,大人請說。”

 匡尚書低聲說了兩句,不待他反應,隨手掏出一枚玉扳指塞過去:“賞你的。”

 內侍默然片時,應了一聲,將扳指塞進袖中。

 不多時,人影越來越多,京城大小官員齊齊聚於仁智殿外,準備聽遺詔。

 六點多鐘,稍微暖和了一點,滿太監、奶孃、榮兒帶著祝灥出現,抱著他跪在殿內。

 雖說殿中點著火盆,不算太冷,可門戶敞開,冷風依舊厲害,怕太子受凍,立時開始宣讀遺詔。

 石太監原樣複述了皇帝的意思。

 第一肯定是太子繼位為新君,第二是人事調動,謝玄英入閣,晉張文華為戶部尚書,以及七個顧命大臣,最後才簡單提一句,復寧國夫人程丹若為尚寶女官,代掌寶璽。

 因為皇帝臨終前,身邊該在的人都在,並無人質疑。

 群臣三呼萬歲,面帶哀色地領旨,隨後朝皇太子跪下,三呼萬歲,奉為新帝。

 祝灥已經被薛尚書教過,還算鎮定地朝群臣點頭:“眾卿平身。”

 楊首輔沒起,他道:“臣有事奏。”

 這不在培訓內容之中,祝灥呆住,不知該接什麼,好在榮兒及時問:“何事?”

 “臣奏請殿下移居慈慶宮。”楊首輔平靜道。

 榮兒如臨大敵:“這是為何?殿下年幼,就算不在乾陽宮,也該住永安宮。”

 楊首輔的目標本就不是年幼的嗣皇帝,而是恭妃,不疾不徐道:“程氏身俱監用外尚寶司用印之責,卻竊據乾陽宮,以奸巧機辯媚上,使詔令不自天子出,而是自外命婦出,長此以往,恐重蹈北齊陸氏之禍。”

 他拱拱手,肅然道:“為清蕩朝野,太子還是移駕慈慶宮,遠婦人之禍,以肅乾綱。”

 榮兒不知道北齊陸氏是誰,只聽明白了一件事——楊首輔想趕走程丹若,隔離恭妃母子。

 這是她萬萬不能答應的,但她一個宮人,怎麼敢辯駁首輔,只能將希望寄託於旁人,渴盼地看向別人。

 率先開口的是晏鴻之,老爺子一把年紀起了個大早,正受罪呢,沒想到聽見這麼一番話,當下怫然:“元輔此言,老朽不敢苟同,你說小女竊權蒙上,有什麼證據?”

 楊首輔餘光一掃,匡尚書心領神會,袖中手指暗點牆根下的內侍。

 “汝來。”楊首輔像是隨手一指,點了個不起眼的小火者(既低等級宦官)。

 內侍垂首上前:“首輔有何事吩咐?”

 “我問你,這仁智殿的種種安排,宮人身上的喪服腰絰,均是何人所為?”楊首輔冷笑,“如今這後宮之中,是皇貴妃說了算,還是寧國夫人說了算?”

 靖海侯正想開口,昌平侯卻冷不丁先張嘴:“首輔說笑了,宮中諸事即便不是太后所理,也該是皇貴妃的旨意,怎容外命婦置喙?”

 他抬起下巴,漫不經心地問內侍:“你如實招來,若敢欺瞞,小心你的腦袋!”

 “不敢隱瞞首輔、馮侯,”內侍“噗通”跪倒,深深伏首,“宮中喪儀,皆是皇貴妃之令,奴婢從未領受寧國夫人之令,還望諸位大人明鑑!”

 匡尚書原本勝券在握,哪裡想得到是這樣的展開,一時愕然:“胡說八道。”

 “奴婢不敢!”內侍抬頭,看見他的臉時瞬間變色,改口道,“奴婢說錯了,是寧國夫人,大司空和我說過,是寧國夫人一手遮天,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他拼命叩頭,不知是不是動作幅度太大,有什麼東西“哐當”下掉出懷,落在地上清脆地滾了兩圈。

 閻尚書撿起:“扳指?這……這不是子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