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人流如鯽,沸反盈天,他們的目光越過人群,碰撞在一起。




長安城內,百姓穿戴形形色色的服飾,到賀歲安眼中皆成了模糊的倒影,唯一清晰的是靛青色衣衫與在太陽下泛著銀光的銀飾。




沈見鶴已經走到賀歲安旁邊,他還是自由散漫的樣子,伸手到她面前晃動:“賀小姑娘?”




他也看到了祁不硯,在半空朝對方揮揮手:“祁小公子。”




賀歲安的意識回籠。




祁不硯閒庭漫步似的走到她身邊,眼神掃過賀歲安並不是那麼好的臉色,卻也沒問什麼。




紅蛇在祁不硯肩頭嘶嘶嘶地吐著蛇信子,她定定地看紅蛇。




被賀歲安注視著的紅蛇轉動扁腦袋,確定她看的是自己,它似高冷,不再吐蛇信子,爬下祁不硯身體,大搖大擺往街道別處爬。




祁不硯撫去賀歲安臉旁的一滴汗:“你很熱?”




賀歲安拉下他的手。




他輕怔。




她望著祁不硯雙眼,忽如其來一句:“我相信你不會的。”




那僅是她的一小片段記憶,沒頭沒尾的,根本不能說明什麼,賀歲安不會因此胡亂地揣測有的沒的,也不會讓自己胡亂地揣測。




她想相信祁不硯,見到他就不禁順口說出心中所念了。




祁不硯聞言眨動眼睫,只見賀歲安的眼底裝著他,至少現在是隻裝著他的,銀飾被風吹動,叮噹叮噹響:“你,在說什麼呢。”




“我還想問你們在說什麼呢。”被人忽視的沈見鶴插話道。




沈見鶴撣撣黑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副看不得他們兩個當自己是透明人的表情:“許久未見啊,你們怎麼也來長安了?”




聽到沈見鶴說話的聲音,賀歲安情不自禁握緊祁不硯的手。




祁不硯低頭看相握的手。




她握得很緊。




他也沒提醒賀歲安握太緊。




賀歲安將腦子裡關於沈見鶴的記憶壓下去,還堅定決心一定要找回自己所有記憶:“我們來長安是有些事要辦,沈前輩您是?”




“也是過來長安辦點事。”沈見鶴嘿嘿嘿地笑。




大街上不是談話之地,沈見鶴拉著他們去酒樓,履行自己曾在風鈴鎮許下的諾言,若在江湖上有緣再見,必定吃他們吃酒。




好歹是長輩,難得請後輩吃一頓酒不能太寒磣,沈見鶴豪爽拍了下鼓囊囊的荷包,帶他們去的是有各種名釀的長安第一大酒樓。




他順便可以跟他們敘敘舊。




一個人行走江湖,多多少少會有點孤單寂寞的。




況且沈見鶴身上又是黑糯米、羅盤、可組裝的小鏟子之類的東西,就差沒明言自己就是晦氣的盜墓者,不過他沒打算隱瞞。




世人皆說盜墓者容易剋死周邊的人,沈見鶴便從不隱瞞身份,將是否靠近他這個以盜墓為生的人的選擇權交給其他人。




沈見鶴知道賀歲安、祁不硯不介意他是盜




墓者的身份。




賀歲安是真不介意。




祁不硯是與他無關的事,他是永遠不會理會的。




還有一個人也不介意——蘇央,但沈見鶴覺得是她身為郡主,不會把他放在眼裡的不介意。




沈見鶴到了長安第一大酒樓,帶他們進一間雅間,招來小二,要一桌子菜和三壇上好的秋露白,揚言道他們今天不醉不歸。




剛用過早膳的賀歲安是沒什麼食慾的,喝幾杯倒可以。




賀歲安沒阻止沈見鶴點菜,他們是在西市大街用過早膳了的,沈見鶴用沒用過,她不知道。




沈見鶴來長安是想高價賣出他這段時間來盜墓盜到的寶貝。




長安是大周最繁華的地方,紙醉金迷,達官貴人有的是銀子買盜墓盜出來的稀罕玩意兒。




每一次盜完墓,沈見鶴都會來長安倒賣,此次遇到賀歲安和祁不硯是意料之外的事,他正好賣出寶貝,有的是銀子請他們吃酒。




小二一送酒上來,沈見鶴熟稔取下酒罈的封口。




他給他們倒酒。




酒香濃郁,瞬間盈滿雅間。




賀歲安看了一眼沈見鶴給他們斟的秋露白,又看面不改色的祁不硯,沒忘記他是一杯倒的人。




沈見鶴先是給他們倒完酒,再給自己倒,舉起酒杯敬他們:“這一杯是敬‘江湖之大,茫茫人海中,我們還能有緣相見’的。”




“沈前輩。”賀歲安不太好意思道,“他吃不了酒。”




“啊?”




沈見鶴沒聽清。




她又道:“他不能吃酒。”




沈見鶴這回聽清了:“你是說祁小公子他不能吃酒?”




賀歲安喝掉自己酒杯裡的秋露白,又喝掉祁不硯酒杯裡的秋露白,算是承他敬他們的那一杯酒:“嗯,我替他喝下這一杯吧。”




不能吃酒,可以喝茶,沈見鶴叫小二拿一壺茶水過來,酒樓通常會備有茶水的,就是可能沒有茶館的種類那麼多,那麼好。




祁不硯慢悠悠地轉動著被賀歲安喝光酒的杯子。




酒。




他只在落顏公主的奇宮樓閣喝過一杯,而祁不硯吃、喝東西素來會留意有沒有下藥、下毒,那晚酒裡沒有藥,也沒有毒。




沒有藥,也沒有毒的酒卻能使得他在短時間內沒什麼意識。




這是常人所說的醉酒?




如此說來,祁不硯已知不能碰酒,經過天蠶蠱會導致他在溫度低時陷入沉睡一事後,他不喜歡任何會使他變沒意識的東西。




沈見鶴問他們是何時來長安的,他是五天前來長安找買主,賣出了好幾樣帶來長安的東西。




賀歲安如實告訴他,他們也是幾天前才來到長安的。




具體的沒詳說。




沈見鶴雖是好奇他們為何來長安,但也不是不講究分寸之人,明白有些事可以問,有些事少問為妙,或者等對方願意說。




賀歲安似不經意地問:“沈前輩在長安可有遇到蘇




姐姐?()”




蘇姐姐??()_[(()”




沈見鶴沒反應過來。




賀歲安提醒他:“就是郡主,我們在風鈴鎮遇到過的風鈴郡主,蘇姐姐如今也在長安。”




也不怪沈見鶴沒反應過來,賀歲安是來到長安後才被蘇央建議改口,叫她蘇姐姐的,以前在風鈴鎮,他們都是叫郡主的。




沈見鶴訝然道:“郡主?她怎麼也來長安了。”




她道:“不知道。”




賀歲安只知道蘇央想問他們一些關於燕王墓和長生蠱的事,但蘇央這番來長安是否也是因為此事,她沒說,他們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