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表姐,我們都來了...
又過了兩日,崔雲霆的謝師宴圓滿辦完。
這一日,崔家可謂是賓客盈門,來往賓客絡繹不絕。
崔雲昭和霍檀一起忙了一整日,把宴會辦的體體面面。
宴席之後過了幾日,崔雲霆就自己搬去了殷行止家中。
這一日殷行止讓老管家上門,請崔雲昭一起去慕容氏。
謝師宴之後,崔雲昭除了成衣鋪子的事情,倒是沒有那麼忙了,便直接答應。
等過了午食,又小憩一會兒,崔雲昭才梳妝打扮,直接去了殷府。
殷行止今日的氣色看起來尚可
他是弱症,心扉不足,需要常年尋醫問藥,倒也並非連門都不能出。
今日殷行止還很認真打扮一番,一看便只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公子。
崔雲昭看到他身上那身蔚藍的圓領袍,用的都是上好的祥雲綢,不由笑道:“表兄倒是很隆重。”
殷行止素來少出門,也不耐打扮,更不鋪張,平日裡都很低調內斂,衣裳只穿舒適的,倒是很少用這般金貴的料子。
殷行止看了看她,嘆了口氣:“要去阿姐夫家,還是要莊重一些。”
崔雲昭便知道,他這是要去震懾慕容氏。
兩個人上了馬車,又叮囑崔雲霆在家中好好讀書,這才往慕容氏行去。
崔雲昭幾年未見殷行止,其實兩人之間還是有些生疏的,她想了想,問:“此番前去,你可有什麼想法?”
這是要通一通氣。
殷行止沒有多想,回眸淡淡道:“若是阿姐過得好,那便經常登門看望,若是過得不好,就不要過了。”
他看起話辦事卻雷厲風行,從來不叫自己人吃虧。
聽到這話,崔雲昭心裡有了譜,也踏實了。
“好。”
殷行止雖還未當家,但在殷氏是能說得上話的,他的意思殷長風和周舅母都會聽從。
能主事便好。
慕容氏在城東。
馬車一路走走停停,兩刻之後才來到慕容府前。
殷行止一早就遞了帖子,規矩絲毫不錯,一點把柄都不給人留。
故而馬車剛停下,就有個管家模樣的人上了前:“可是殷少爺?”
殷行止應了一聲,他先下了馬車,崔雲昭和夏媽媽才下來。
那管家沒想到還來了個小娘子,不由有些愣神。
崔雲昭淡淡看他一眼:“我是貴府五娘子的表妹,我姓崔。”
一聽說她姓崔,又是從未見過的女眷,那管事立即就明白她是誰了。
“崔娘子,久仰大名,您忽然上門,府上恐怕招待不周。”
崔雲昭笑笑,態度溫婉:“我只是陪客,不打緊的。”
原本那管事面上還帶笑,可崔雲昭一報出名諱,他的面色就不好看了。
他勉強笑了笑,殷勤請了兩人進去,然後道:“小的這就去請少爺出來,貴客請略等一二。”
殷行止是慕容氏五娘子的親弟弟,崔雲昭是表妹,都是姻親,可這位管家卻只把兩人請在了前堂,沒有往後宅領。
等他走了,殷行止便沉了臉。
崔雲昭看了看他,道:“先不急,見機行事。”
殷行止點點頭,兩人都沒說話。
一刻,兩刻,直到刻香再度往下燒了一小段後,那位慕容氏的少爺才姍姍來遲。
殷素雪所嫁的是慕容氏的五少爺,是家中的嫡三子,是主母最小的兒子。
正因如此,這位慕容五少爺從小就被慕容夫人嬌慣,行事做派可見不妥。
人未至,聲先行。
“阿弟,許久未見,近來身體可好?”
來人聲音有些冷,明明是春日時分,卻叫人覺得陰冷。
隨著這聲音響起,一道矮胖的身影出現在幾人眼前。
崔雲昭前世見過這位五少爺,因見面不多,對其外貌沒有更多評價,可現在看來,他生得實在不夠好。
崔氏的女婿們,不管身份如何,樣貌可都是一等一的。
可這位慕容氏的五少爺不僅身量不高,人還有些胖,以至於那張原本勉強稱得上清秀的臉,就顯得有些浮腫。
簡單說來,一看就是個酒囊飯袋。
也不知當時周舅母是如何挑的,即便想讓女兒嫁入慕容氏,卻也不能選了這樣一個女婿。
這慕容五少爺名叫慕容博,如今靠著家族廕庇,在伏鹿官衙中混了個小官,不高不低,大約就是七八品的模樣。
除了出身,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跟他一比,霍檀簡直樣樣都出色,不都不能拿霍檀同他比,這貨色同霍檀根本就沒有任何可比之處。
崔序也還算要臉。
崔雲昭險惡的蹙了蹙眉頭,殷行止面色也不甚好看。
他慢慢站起身來,對慕容博行禮:“見過姐夫。”
慕容博立即就笑了起來。
他
大步上前,一把扶起殷行止,扶著他坐下來。
動作倒是很仔細,姿態也很親暱,應該是知道他身體不好。
等都落了座,他才看向崔雲昭。
“這位是?”
慕容博有些疑惑。
崔雲昭看了一眼那名管家,又介紹了一遍自己的身份。
慕容博就連忙起身,對她見禮:“原是崔表妹,我這幾日曾在府衙見過表妹婿,真是一表人才,如今看來,你們二人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倒也還算會說話。
看他這親切熱絡的樣子,倒也不像是同殷氏關係不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崔雲昭還是笑著說:“我闔家剛搬來伏鹿,人生地不熟,家裡事情太多太忙,就沒有登門拜訪,還請表姐夫莫要見怪。”
她態度誠懇,彬彬有禮。
慕容博:“都是一家人,不用太過生疏。”
崔雲昭看了一眼殷行止,見他點頭,才對慕容博道:“如今家裡事情穩妥,表兄也搬來伏鹿備考,這才想著一起登門看望表姐。”
崔雲昭有些猶豫,又有些不自然地問。
“不如咱們這就去見一見表姐?”
她這一開口,慕容博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我自然知道阿弟和表妹因何而明,沒成想你們就到了。”
病了?
殷行止面容微沉,面色罕見地鄭重起來。
“病了?”
他聲音很輕柔,說出來的話卻擲地有聲。
“前些時候,家母擔憂阿姐,多次往慕容府上送信,可那些信都石沉大海,未有迴音。”
殷行止說著,抬眸看向慕容博,目光裡有著萬千寒光。
“桐廬跟伏鹿相隔兩地,家中父母即便再思念阿姐,也鞭長莫及。”
慕容博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殷行止聲音越來越冷:“既然收不到回信,那我就親自過來看一看。”
“若是今日不能見,以後我日日都來,若是日日不能見,那我就去伏鹿衙門,問一問知府大人,因何不能見自家親人。”
殷行止這話不啻於威脅。
看到慕容氏這般情形,他同崔雲昭心裡都覺得不妙。
所以殷素雪一定要見,還得越快越好,否則夜長夢多,不知會發生何事。
慕容博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那雙綠豆眼閃了閃,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
“阿弟,都是一家人,你身子還不好,莫要動氣。”
他說著,丟給管家一個眼神,一邊嘆了口氣。
“唉,也是我的不是,”慕容博道,“原本不想叫你們知道的,可如今到了這樣份上,也不能再讓兩家誤會下去了。”
他言辭懇切,似乎真的是這麼回事。
“我雖不是長子,卻也是嫡子,家裡也是不湊巧,幾位兄長都沒誕下兒郎,前面生的都是姑娘,就連雪娘也是如此。”
慕容博一邊說一邊嘆氣,顯得很是懊惱。
“大抵因為這事,家中母親就很焦急,同兒媳們說話就多了些埋怨。”
“雪娘那性子,你們都是知道的,她雖然有些寡言,卻也要強,如此就更想同我有個兒子,也好讓母親父親安心,可這事哪裡能強求。”
慕容博說到這裡,眼睛裡竟然泛起了紅來,看起來真是情真意切。
“我如何勸她都不聽,揹著我偷偷吃了多少藥,孩子確實是懷上了,可……”
慕容博嘆了口氣,滿臉哀傷:“可那孩子太單薄,坐不住,娘子上個月便小產了,產後身體孱弱,一直都在靜養。”
說到這裡,聽起來慕容博夫妻兩人感情是很好的。
但殷行止和崔雲昭卻總覺得不對。
慕容博的目光往門口看了許多回,又道:“岳母的來信家裡都收到了,只是娘子哀傷,又不想欺瞞岳母岳父,這才沒有回信。”
“我原本想著,等娘子養好了,重新高興起來,再親自登門謝罪,倒是不湊巧,阿弟正好來伏鹿考試,要上門看望娘子。”
“昨夜裡娘子還說,不讓我同你說呢,怕你分心。”
他說到這裡,真跟個關心小舅子的姐夫似的,還補了一句:“如今你阿姐好好調養著呢,等好了,就叫你們見面,如何?”
這一套說辭似乎是他早就想好的,從開頭到結尾都說得非常順暢,沒有絲毫猶豫,沒有一個錯字,言辭之懇切,感情之真摯,都叫人挑剔不出任何錯誤。
期間,他甚至沒有給殷行止和崔雲昭任何詢問的機會,而是一股腦把所有話都說出口。
這事肯定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
即便殷素雪真的是因為亂吃藥而流產,那也不是什麼大事,如何不敢面對自己父母?如何不敢見自己的弟弟?
這個藉口乍一聽合理,可仔細一想都是破綻。
崔雲昭蹙了蹙沒頭,剛要開口,就聽外面傳來
一聲低沉的女音。
“唉,這事還是我的錯。”
崔雲昭和殷行止抬頭,就看到一個面容有些刻薄的婦人走了進來。
她大約四十幾許的年紀,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頭上的珠花同衣裳的繡紋相得益彰,從上到下都刻著規矩和尊貴。
她一進來,先掃過崔雲昭,然後就目光炯炯看向殷行止。
“要不是我老是念叨孩子的事情,你阿姐也不會如此,還望親家公子多擔待。”
“等你阿姐好一些,再見面可好?”
————
這位的身份顯而易見。
她就是慕容彬的正室夫人,慕容博的母親耿氏。
耿夫人今年已經過了五旬,常年錦衣玉食,看起來不過四十有餘,並不顯得蒼老。
不過她面容消瘦,眼睛又小,看起來實在有些刻薄,也讓人心生膽怯。
若是尋常的晚輩,肯定就害怕了,不敢多說什麼,但崔雲昭和殷行止顯然都不是怕事的人,故而見她過來都沒應話,只是起身對她見禮。
耿氏沒有得到回話,也不著急。
她慢慢來到主位上,先是沉默地看了一眼慕容博,然後才轉身坐下。
“親家公子,你是如何想的?”
殷行止是姻親,又是殷氏未來的族長,所以她一上來只問殷行止。
殷行止剛及弱冠,在耿氏看來不過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年輕人罷了。
這種人是最好拿捏的。
可殷行止偏偏不是普通的年輕人。
他可是桐廬今科解元,是未來的殷氏族長,他若是那麼簡單就被打發,那殷氏可要完了。
殷行止輕咳一聲,抬眸看向耿夫人,淡淡開口:“小侄今日就是過府看望阿姐,看到了,便回去。”
耿夫人輕輕攥了攥帕子,臉上卻依舊帶著慈和的笑。
“女子小產,如何能見生人?萬一著了涼,過了病氣可不好。”
殷行止毫不相讓:“阿姐在家中是一貫身強體壯,倒是不成想嫁來慕容氏成了病秧子,我身上帶著病氣,確實不好見阿姐,但我家表妹如何不能見?”
殷行止指了一下崔雲昭,對耿夫人道:“家中上下都擔憂阿姐,還特地把表妹請來,就是為了看望阿姐是否安好,不如就讓表妹過府看一看,如何?”
他沒有堅持自己非要見,只讓崔雲昭去見,倒是也合情合理。
崔雲咋抬眸看他一眼,見他眸色沉沉的,忽然猶豫道:“表兄,這不太妥當吧。”
她顯得有些緊張,顯然是對目前的情形趕到害怕。
耿夫人看了一眼慕容博,慕容博想了想方才崔雲昭的表現,似乎並沒有傳聞中的那麼精明聰慧,便也點了點頭。
不過一個十幾歲的新嫁娘,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再說……
慕容博看向母親,想了想,還是道:“不如就讓表妹見一見雪娘吧,見了家人,雪孃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他倒是妥協了。
若是今日不讓見,以後殷氏日日上門,倒是真的不好交代了。
成婚本就是結兩姓之好,如今鬧成這樣,再把同殷氏的關係做壞,倒是得不償失。
想到這裡,耿夫人狠狠瞪了小兒子一眼,才轉頭看向崔雲昭。
她語氣依舊溫和。
“如此,那就有勞崔侄女了。”
崔雲昭忙起身,道:“夫人太過客氣了。”
她說著,就去看殷行止,聲音很溫和:“表兄,我去看望表姐,你有什麼話要帶給她?”
殷行止沉沉看著她,臉上平靜,沒有多餘的表情。
好半天之後,他才開口:“你告訴阿姐好好養病,有我在伏鹿,會見面的。”
崔雲昭心中一定,明白殷行止這一次是破釜沉舟了。
崔雲昭便對他點點頭,然後才對耿夫人羞澀一下:“夫人咱們這就走吧。”
耿夫人點點頭,她扶著嬤嬤的手起身,領著崔雲昭一起去了後院。
慕容氏同崔氏後院佈置差不了太多。
都是一樣的精緻內斂,一樣的沉穩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