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從此他是尚書之子,而自己是罪臣之子。

怨什麼呢,怨自己沒那個心機,沒那個命。

白星南還沉浸在這一樁噩耗中,聞言一愣,反應不過來,但也沒功夫去在意,轉頭去尋二夫人。

二夫人沒跟著出來,一個人關在了房裡,哭一陣歇一陣,誰也不見。

消息傳到白楚那,白楚愣了好一陣,似是不敢相信,除了白明霽之外,府上還有人會記恨姨娘。

半天才喃喃道:“怎麼可能呢,二叔,二叔他,他為何要殺我姨娘啊,姨娘性子良善,她可從未得罪過他們啊......”

沒人能回答她。

總歸案子是斷了,大理寺的人撤出了白府,老夫人儘管痛心,卻不得不強撐著身子,出面維持府上的規矩,喚來了身邊的嬤嬤一樁一樁地吩咐:“都結束了,讓那些下人該幹什麼幹什麼,誰要敢再傳,先打三十個板子,再發賣。”

“馮姨娘的院子讓人拆了吧,找大爺商討商討,是建個神龕請尊菩薩進來,或種一片花草,都可。”

死了人的院子,得讓陽光照曬,菩薩鎮壓。

晌午的功夫,白府便安靜了下來,府上除了少了一位二爺,一切都恢復了原樣。

白明霽坐在院子裡,看著跟前那人拿著一根木棍,把她院子裡的花草,一片一片地戳了個遍。

他是真閒。

白府的事情結束,她也該回晏家了。

金秋姑姑去替她收拾東西,順便把柳全安和張勇的身契也尋了回來,交到她手裡,“柳全安的東西,都被他自己收走了,人在府上關押著,等候娘子發落。張勇的隨身衣物,奴才也讓人清理了出來,待會兒便送過來,娘子瞧瞧,要不要送去大理寺。”

白明霽點了下頭。

見她臉色不對,問道:“娘子怎麼了?”

白明霽也不知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時跟前的人,戳葉子終於戳夠了,回頭來看她,順便把木棍上的一隻蟲也遞到了她跟前,“找到了,藏這麼深。”

白明霽看著那肉滾滾的身子,不停地在木棍上蠕動,周身頓覺無力。

“你怕蟲?”晏長陵微怔,似乎沒想到雷厲風行的少奶奶會怕這個,正好瞧見外面進來了一道人影,木棍瀟灑一甩,“那我扔掉。”

剛下院子的李高,便與那蟲子來了個面碰面。

軟塌塌的東西落下來,鑽進了脖子裡,李高忙伸手去撓。

身旁的太監也看到了,一聲驚呼,“哎呀,這是什麼東西!”上前幫著把那蟲子從李高裡脖子里拉了回來。

李高也不惱,還是那副笑臉,走到跟前弓腰道:“世子爺。”又看到了他身後的白明霽,神色一亮,“哎喲,好久沒見到少奶奶了,氣色又好上許多,上回在宮中一別,怕是有月餘了,不知何時少奶奶再去探望太后娘娘,下回娘娘問起,奴才也好順便討個歡心。”

白明霽起身,“多謝公公提醒,改日便遞帖子。”

晏長陵不想看到他,下了逐客令,“李公公是來找白尚書吧,出門右邊,往裡走,那間最氣派的院子就是了。”

李高笑著道:“白大人近日來繁忙得緊,奴才就不去打擾了。”

“我閒?”晏長陵一笑。

“世子爺哪能閒著,這不陛下託奴才來問,世子爺上回說不去邊沙,要留在府上做一件大事,不知道有沒有進展。”

話音一落,白明霽疑惑地看著他。

什麼大事?

趙縝不是死了嗎,有線索了?

晏長陵臉色微變。

豈能不知,皇帝說的大事,便是那日自己與他誇下的海口,和白氏生個胖兒子。

晏長陵不得不帶著李高走向一邊,壓著聲兒問他:“何事?”

李高也沒瞞著他,“陛下死活要見晏世子,晏世子前日走後,錦衣衛沈指揮差點掉了腦袋。”

這不還差點嗎。

李高又道:“陛下說御膳房的那幫子人,最近手藝不行了,沒有晏世子屋裡的飯香......”

晏長陵:......

晏長陵跟著李高走了,走之前繞到了小娘子跟前,彎唇笑了笑,道:“我這麼高的個兒,睡榻不適合,腿太長伸不直,下回我要再睡過去......不,沒有下回了,我不睡榻。”

撂下豪言,轉身就走。

白明霽:......

人走了她才反應過來。

怎麼著,他還想賴在白府。

他有臉,她也沒臉了。

正愣神,白府僕人送張勇的衣物來了。

瞧來馮姨娘確實把他榨乾了,僅剩了幾個銅板,餘下的全是衣袍。

只是這衣袍,顏色也太雜了。

且這花花綠綠的,也沒見過他穿。

白明霽隨口一問,“他喜歡這樣的顏色?”

僕人道:“他能知道啥顏色,自小便有瞀視,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麼,怕鬧出笑話,每回私底下都會問咱們衣裳的顏色,可底下的這些人,偶爾也會生出捉弄的心思,這不才有了這些五顏六色的布料......”

後面的話,白明霽沒聽到,一股涼意慢慢地從腳底爬了上來,臉色漸漸凍住。

一個有瞀視的人,哪裡有辨別穿著的能力。

他殺的,本就是馮姨娘!

白明霽突然往外走去。

金秋姑姑和素商不明白髮生了何事,急忙追上她,問:“娘子,不走了嗎......”

走什麼走。

那狗東西,怕是早就預料到了自己今日回不去。

心頭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讓她頭皮發麻,白明霽徑直去了馬廄。